李狗子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夫,他不住在兴元府里,他家在南郑县上。

从昨日清晨起,下了大雨,在昨日中午时候,李狗子就听县里的老人说了,这么大的雨,十年都没见着了,汉水必定要发洪了!

李狗子这边正担心着呢,那边就有两个自称是金吾卫的人来通知了,汉江恐有水患,乡老速速带着县里的大家一起去高地上避难去,李狗子本来也都收拾好了东西,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跑的,地里的庄家长势喜人,万一真要是来了洪水,这半年的辛苦都完蛋了,再种东西就只能种点蔬菜了,但是蔬菜又哪里能饱腹啊!

但是没办法,不跑万一来了水患,淹死了就啥都没了,李狗子虽然无奈,却也只能跟着大家走了,这边乡亲们开始搬运能搬的东西上山,那边兴元府就又来人了,这次是说周王殿下有治水之法,要征用所有民夫即可前往兴元府。

这事没得说,洪灾来临之际,他们这些民夫本就有跟着官府一起抗洪救险的义务,其实老百姓们主观意识上,还是希望官方出面抗洪救险的,大家辛苦些就辛苦些,只要能保住田产,什么都好说。

庄稼汉,**就在那一亩三分天上。

李狗子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然是不用说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都跟着其他年轻人一起,和官府的人赶往兴元府去了,南郑县离兴元府不算远,大家一路快走,天没黑就赶到兴元府了,在校场那边李狗子还见到了不少熟人,都是附近乡镇上的人,大家都是被喊来一起抗洪的,一开始也没让他们去堤坝前线,就让他们挖沙子土块,装填那些古怪的麻布袋子。

李狗子很奇怪,这些一个个装好的沙袋子,能抗洪?奇怪归奇怪,但是官府既然命令了,那就照着做好了。

这一连就干了一整夜不带停的,说实话,李狗子已经很累了,他想休息,但是旁人都在不停的干活,他也没办法,更何况官府的人说了,这一次有工钱,周王殿下说他会给,中间还不停的有人来送姜汤,馒头,汤里还是放了糖的,糖这东西李狗子就见过,没尝过。

又有钱,又有吃喝,而且还能抗洪,那不说了,闷头干吧。

干到半夜就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前方堤坝保到现在了,到现在都没决口呢,沙袋真的能抗洪云云,大家一听有希望,那干的就更起劲了。

到了白天的时候,雨水还在下,李狗子感觉自己就跟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这时候来了好多辆马车,二话不说就让大家上车。

干嘛啊?

去前线支援抗洪!

大家跟着马车就朝着河堤方向赶去了,这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雨水虽然还在下,但是比起昨晚还是要小了一些的。

李狗子刚靠近河堤的地方,就听见天地各处仿佛都是“轰隆隆——!”的声响,沿着河堤已经铺了老长的沙袋了,不过那些沙袋不是加高河堤的,而是加宽河堤用的。更有一些甚至是围成古怪的井壁状,还不停有人提着木桶在里面打水,有些人在用衣服抱着沙子往井里仍。

李狗子也没功夫觉得奇怪,这时候光听到洪水滔天的声音就已经紧张的浑身冒汗了,当然了,雨水打下来,汗也好,水也好,实际上也分不清了。

李狗子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些人也过来抗洪了,在离堤坝远一些的高地上,不少的人都躺在那里躺着呢,有府兵有天策军更多是民夫们,这些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尤其是天策军和金吾卫,基本上都是力竭昏迷,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仍在高地上去休息的,雨棚是没办法搭起来了,只能让他们这样子淋着雨了。

等到马车再前进了一会,李狗子开始听到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前面的地方,有洪水从堤坝处涌出,灌在人身上,就见那边有人手拉着手堵在缺口的地方,洪水顺着浪,一波一波的涌过来,没涌一次,那些人就必须屏息别过头,不然就要喝下不少的水,更多的人在运着沙袋,朝着那缺口的地方去,从头上一个个的送过去,堵在缺口的地方。

有人喊着“一二三”的号子,也有人喊着沙袋不够多,要更多的沙袋等等。

李狗子还在发愣呢,那边就见着梁州别驾冲过来了,他此时头上的冠带早就没了,披头发三的就跟野人也要,梁州别驾只拿了带子把头发系在一起,包在头上,看上去就跟个女人的发行一样,不过这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

“快!别傻站着了!没见到周王都在堵水了吗!你们去后面把沙袋搬过来!缺口不能再大了!缺口再大,堤坝就要冲垮了!快快快!!”

梁州别驾的一声暴喝声,让李狗子和其他的人反应过来了,迈着步子就朝着后面的沙袋跑过去了,李狗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心里有东西堵堵的,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一热,看着那些穿着铠甲的天策军们和金吾卫们还有府兵们,结成人墙堵在缺口上,那汉江汹涌的巨浪顺着堤坝的缺口一波波的冲刷而来,一些冲到堤坝上,更多的,却被他们用身体给挡了回去。

李狗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脚步更快了一些……

……

兴元府中,蜀国公正在大堂里来回踱着步子,消息传递的频率开始变得越来越低了,能用上的马匹基本上都用在了这次的抗洪之中,那些用来传讯的马匹,在今天早上,就跑死了好几匹。

早上开始,堤坝上出现了溃堤的现象,接下来传递过来的消息,都不是那么的乐观,雨水虽然小了不少,但是真正的险情,从这一时刻才算是刚开始而已。

情况虽然不乐观,却还没有出现大面积溃堤的现象,到了今天的晚些时候,就见着一个浑身淤泥的传讯官骑着马冲进了国公府,那传讯官刚下来,马匹就倒在了边上,动也不动了。

传讯官看也不看的就冲进去,嘶哑着声音喊道:

“堵上了!溃堤的地方全部都堵上了!水势开始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