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生感觉自己功德无量。
虽然曹师兄在“伸张正义”的时候，还是经常老脸一红，眼神躲闪，但是比起刚遇到他的时候，简直已经判若两人。
现在曹师兄已经学会手捏证据了。
颇有季长生刚才的风范。
既然如此，季长生当然要鼓励曹师兄再接再厉。
杜宗升是什么人季长生根本不知道，他的笔迹季长生自然也没见过，这个证据只能交给曹子铭造。
曹子铭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阁里的时候，我和杜宗升关系不错，模仿他的笔迹问题不大。”
毕竟是可以修行的世界。
丹青阁弟子也尤其擅长琴棋书画。
曹子铭虽然之前不够灵活，但是丹青阁弟子的基本功底很过硬。
模仿笔迹只是小菜一碟。
其实模仿笔迹也没有什么大用。
就如同魏忠贤之前说的，现在大家都用传音符了，谁还会写信？
模仿笔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些“证据”在，丹青阁就必须启动调查。
曹子铭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杜师兄是清白的，只要阁里调查清楚，那我甘愿受门规处罚。如果杜师兄真的是丹青福地的幕后掌控者，那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都不为过。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正义，绝无半点私心，也绝非故意栽赃陷害。但凡我是误会了杜师兄，我愿意以死谢罪。”
说这番话的时候，曹子铭身上浩然正气环绕周身，很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不过只有季长生信了。
魏忠贤和杜宗绛一个字都没信。
现在在他们心目中，曹子铭已经进化成了仅次于季长生的“正义使者”。
哪怕有浩然正气作保，他们对曹子铭的人品也不再相信。
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杜宗绛无能狂怒：“曹子铭，你如此惺惺作态，实在是令人作呕。”
曹子铭对于杜宗绛的辱骂完全不以为意：“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世界。你自己蝇营狗苟，就以为全天下都如你一般自私自利，殊不知天下还有季师弟这种大慈大悲大智大勇的圣贤。”
季长生罕见的差点脸红。
魏忠贤很用力的低头，以免自己的表情暴露出自己对这番话的真实想法。
而杜宗绛也彻底崩溃。
“你为什么现在变的如此厚颜无耻？季长生还能是个好人？”
“季师弟当然是个好人，只是你一叶障目，根本看不到季师弟闪烁着圣光的正气浩然。”曹子铭肃然道：“从前的我，空有一颗慈悲心，却无一身救世法。自从遇到了季师弟，我才明悟过来。先有霹雳手段，后显菩萨心肠。杜宗绛，你只看到了季师弟在欺压你，却没有看到因为季师弟的存在，有多少被你欺压过的人得以伸冤。季师弟对你的残忍，就是对盛国百姓的仁慈。为天下苍生，苦你一个恶人不应该吗？”
曹子铭的语气愈发坚定，刚才伪造书信的些许羞愧直到此刻彻底消失无踪。
浩然正气也因此愈发凝实。
“杜师兄是否参与了丹青福地，现在只有九分把握。所以我伪造他的书信，尚有一丝羞愧。但你杜宗绛是个什么东西？对付你这种人渣，动用什么手段重要吗？”
杜宗绛三观炸裂：“这是丹青阁的规矩？”
曹子铭回答的毫不犹豫：“阁里的规矩是用来惩罚恶人的，不是阻止我行浩然之事的！”
季长生再次欣慰的点头。
很好。
曹师兄完美达成了下山历练的目的。
季长生决定了，他日后去丹青阁拜访的时候，一定要向丹青阁的长辈们讨一笔大红包当培养费。
为了帮丹青阁培养一个优秀的弟子，他都不惜败坏自己伟光正的形象，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杜宗绛也感觉曹子铭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季长生，是你蛊惑了曹子铭，一定是你。”
被扣黑锅的季长生根本懒得搭理这种将死之人。
“行了，杜宗绛的事情也调查的差不多了。魏忠贤，你觉得是杀了他好还是留着好？”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提醒了季长生一件事：“季长老，杜宗绛是丹青阁的外门长老。我们只有调查权，没有执法权。”
顿了顿，魏忠贤特意补充道：“如果不是杜宗绛抗拒执法在先，又主动偷袭了曹先生，我们连调查杜宗绛的权力都没有。”
在“抗拒执法”和“主动偷袭”两个词上，魏忠贤加大了语气，务必让季长生和曹子铭听出重点。
季长生皱眉道：“杜宗绛在盛国境内犯了事，盛国朝廷却没有执法权，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让他想到了蓝星一些不愉快的历史。
魏忠贤苦笑道：“季长老，《仙门公约》不止是在保护普通百姓，也在保护修行者。所以无论我们调查出的结果是什么，想要处死杜宗绛，都需要各大仙门再次派出调查组调查。等他们查实后，再由丹青阁明正典刑。”
“太麻烦了。”
季长生喜欢效率，不喜欢麻烦。
“我看他很像魔教妖人，应该已经被魔教给策反了。作为正道弟子，遇到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且慢！”
杜宗绛还不想死。
“季长生，你作为玄都观弟子，如此栽赃陷害，我不服。”
“死人不需要服气。”
季长生杀人从来不管对方服不服。
只管对方死不死。
杜宗绛大声道：“丹青福地一切合理合法，你没有办法借助丹青福地处置我。至于卓芳华的事情，她不是我杀的，她真的是自尽的。”
不用季长生开口，曹子铭就率先冷笑出声：“杜宗绛，你不要告诉我卓芳华真的是在故意色诱你，然后主动跳楼栽赃陷害你？”
杜宗绛迅速道：“故意色诱我是没有的，这点我承认。但是坠楼真的是她自己跳的，我并没有推她。”
“编，继续编。”曹子铭冷笑不已。
而且愈发愤怒。
人都死了，竟然还如此编排死者。
实在是不当人子。
季师弟要杀他，是大快人心之事。
季长生看着杜宗绛的垂死挣扎，却心头一动。
好像不是演的。
杜宗绛接下来的话，让季长生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卓芳华的死和我真的没关系，以卓芳华之死定我的罪，事后你们一定会被丹青阁问责。”杜宗绛威胁道：“退一万步讲，哪怕一切前提真如季长生所言，我也没必要杀卓芳华，控制住她就好了。再退一万步讲，我就算真要杀卓芳华，有的是办法，何必要把自己弄到风口浪尖上。”
这个说法是能说服季长生的。
以杜宗绛的修为和身份背景，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还没有崛起的天才太容易了。
这也是季长生之前在玄都观要抱观主和李嫦曦大腿的原因。
无论他有多么天才，在没有把天赋全部兑现成实力之前，大腿一定比天赋重要。
不过这个说法说服不了曹子铭。
曹子铭冷笑道：“色欲熏心，利令智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突然想杀一个人，或者小小的任性一下，谁又说的清楚？”
“你以为我是你这种白痴吗？”
杜宗绛气的肝疼。
“卓芳华是自己主动坠的楼，我甚至还想过救她，但是她死的太快了。这件事情我一度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我，只是我没有查到什么痕迹。”
曹子铭怒极反笑：“巧言令色，卓芳华人都死了，还不是任由你污蔑？”
“你……曹子铭你简直无可救药。”
杜宗绛大怒。
这白痴根本听不懂人话。
季长生看着愤怒的杜宗绛，思绪倒是发散了起来。
盛国的背后是通天商会。
这里修行者不少，各方势力都有派人盯着，鱼龙混杂。
就连义母大人都在盛国皇族供奉中安插了卧底。
黄泉宗也把盛国太子收入了麾下。
杜宗绛虽然是丹青阁的外门长老……但若说有人想搞他，还真不一定是假的。
至少季长生就敢说，义母大人肯定有这个胆量。
也有这个手段。
似乎……连动机都有。
魔教中人，看到机会捅正道一刀子，很合理不是吗？
季长生自问自己如果是合欢圣女，那肯定会利用那次机会搞臭杜宗绛。
还能顺便截胡一个天才。
既增强己方实力，又将对方的实力削弱于无形当中。
甚至如果操作的好，再将卓芳华派到丹青阁做卧底。
这样一来，卓芳华还不得对自己死心塌地？
啧。
这么一想，怎么越寻思越像是合欢圣女干的。
季长生是个行动派，既然想到了这里，他干脆用传音符给合欢圣女发了个信息：
“夫人，你知道卓芳华吗？”
正在享受卓芳华悦耳琴音的合欢圣女看到自己的便宜儿子给自己发的信息，整个人有点懵。
“？”
“夫人，别装了。你之前在盛国皇宫安排了卧底，卓芳华这种级别的天才你肯定听说过。我要是你，肯定会偷偷把她救下来，培养成自己人，再将她派到丹青阁去卧底。随手一记闲棋冷子，如果卓芳华的天赋真的有传闻中那样出色，配合她这番遭遇后肯定会精进的心智，未来就很有可能起到逆转乾坤的效果。就算用不到她也没关系，全当行善积德了。甚至用不到她才是好事，说明宝你的未来一片坦途。”
季长生对天发誓，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试探一下合欢圣女。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推断，把合欢圣女吓到了。
天魔教，断魂行宫。
合欢圣女看着自己的传音符，人都傻了。
“这小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他怎么这么了解我？”
“他想的和我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合欢圣女不解。
“你怎么猜到是我的？为什么不猜是黄泉宗干的？”
季长生看到合欢圣女的回话，直接好家伙。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要是不承认，下一个我就猜是黄泉宗干的。
他甚至还准备去卓芳华的坟前开棺验下尸，确认一下她到底死没死。
也许这一切都是臆测，杜宗绛就是在逃避责任呢。
没想到合欢圣女承认的这么干脆。
季长生瞥了一眼悲愤欲绝的杜宗绛，心说你死的真不冤。
这种高端局，你参与进来做什么？
你配吗？
季长生回复合欢圣女：“黄泉宗那种阴间宗门，没有你的格局。而且行善积德这种事情，更像夫人你的风格。”
合欢圣女：“……算了，不管你是猜到的还是查到的，总之你已经知道了。卓芳华确实没死，宝，你把杜家给灭了，最好把杜宗升也给弄死。这样一来，卓芳华一百年后，在丹青阁身居高位的可能性高达八成。届时她欠我一条命，欠你半条命。”
季长生挑眉。
很划算的生意。
丹青阁是正道顶尖的仙门。
而且玲珑仙子飞升后，观主的资历不够，丹青阁阁主的地位甚至有希望更进一步。
这种情况下，丹青阁未来的地位会愈发显赫。
卓芳华若能顺利上位，对于他和合欢圣女来说，都会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杜家做福地生意，这种投资一点都不体面。
合欢圣女直接从原始股下手，这样的投资方式就很体面。
“卓芳华的天赋真的有传闻中那样出色？”季长生问道。
合欢圣女：“琴心剑胆，天生就该是丹青阁的真传道种，和青莲剑仙一个级别的天赋。”
“成交！琴心剑胆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不下去杜家干的这些破事。”季长生果断道。
合欢圣女：“理解，我也是看不惯杜家。什么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没几个好东西。要不是顶着丹青阁的名头，我早就把他们灭了。不过我现在身份太高，不好出手，还是得你来。”
季长生看出来了，合欢圣女确实还是很重规矩的。
不过与其说她不想以大欺小，季长生估计是不敢以大欺小。
玲珑仙子定的规矩，约束力在他的想象之上。
合欢圣女也提醒道：“找些合适的理由再动手，你真的要稍微伪装一下，不要引起世人的怀疑。”
季长生以为合欢圣女收到了风声，有些警惕：“怎么？现在外界有传言说我是魔教弟子吗？”
合欢圣女：“那倒是没有，你太抬举魔教了。魔教弟子要是有你的手段，他们还能是魔教弟子？”
季长生：“……”
听起来好像是在夸他？
但又像是在骂他。
合欢圣女：“没有人怀疑你是魔教弟子，这就是最大的麻烦。你已经激进的让人觉得魔教弟子的身份都配不上你了，正道哪里还容得下你？”
季长生：“你放心，我这人向来与为人善，从来不干不教而诛那种事情，只杀证据确凿的魔教妖人。”
合欢圣女：“……你高兴就好，提醒你一下，盛国皇帝的死瞒不过去，各大宗门肯定会派调查组进驻盛国，所以想把杜家钉死一定要证据确凿，不教而诛对你很不利，不好圆过去。”
“明白。”
季长生结束了和合欢圣女的对话。
此时杜宗绛也彻底放弃了和曹子铭交流。
他觉得曹子铭根本听不懂人话。
但他相信季长生是听的懂的。
“季长生，如果我死了，你和丹青阁交代不过去。卓芳华的死，也许能够牵连到家兄。但是你为她报仇，一定会牵连到你和曹子铭。我做过什么事情我很清楚，我没做过什么事情我更清楚。”
季长生还没回话，另外一道声音在牢房中响起。
“杜宗绛，你是真的该死。”
季长生看向来人。
“红叶，查的怎么样？”
从白适之坟前回来之后，季长生和嬴红叶曹子铭就分开了。
季长生来六扇门这儿看看魏忠贤连夜突审的结果。
曹子铭去拜访了卓芳华的父母。
而嬴红叶则是去搜集了丹青福地的资料。
在雷厉风行方面，季长生不弱于任何人，效率高的能吓死杜宗绛。
嬴红叶和曹子铭配合的也十分默契，季长生交代的事情，他们都在很尽力的去办。
曹子铭没有从卓芳华父母那里得到满意的结果。
但是嬴红叶在丹青福地这儿，查到了对于季长生来说很有用的杀人理由。
“触目惊心。”嬴红叶的语气带着凛冽的杀意：“杜宗绛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民心！不足以为人道！”
“嬴红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杜宗绛并不害怕嬴红叶。
“杜某人行事堂堂正正，从无任何违反丹青阁门规之处。若你有证据，拿来便是。”
季长生和曹子铭根本没查到任何能证明他有罪的证据，全靠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不信嬴红叶这儿能查出来。
嬴红叶冷笑道：“你以为丹青福地很干净？”
听嬴红叶说起丹青福地，杜宗绛内心一定，自信道：“丹青福地当然干净，我们和盛太平不是一路人。丹青福地童叟无欺，一份灵石一份服务，提供的聚灵阵图也全都是符合品级的。嬴红叶，你休要把丹青福地和太平福地相提并论。修行中人尚有正邪，福地商又岂能一概而论。在盛国，丹青福地一直都以良心著称。”
嬴红叶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
扇完之后，嬴红叶又有些后悔，拿出手帕很认真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
“打你这种人渣，真是脏了我的手。”
“你……”
杜宗绛一个丹青阁金丹长老，上次受这种气的时候……还是刚才。
好吧，杜宗绛倒是也有些习惯了。
“嬴红叶，你不要太过分。”
“红叶，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季长生问道。
季长生当然不觉得丹青阁会没有问题。
就杜家这行事风格，就不像是能赚体面钱的样子。
事实证明，杜家也确实不体面。
嬴红叶递给季长生了一摞资料。
“杜宗绛说他和盛太平不一样，确实不一样，但一样的恶心，甚至更恶心。”嬴红叶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丹青福地和太平福地骗钱的方式不同，不过本质上如出一辙。丹青福地发明了一个新的名词——如够！”
曹子铭：“……听不懂。”
“我去丹青福地实地看了一圈，福地证书上写下的面积和福地实际居住面积能相差三成甚至高的达到五成，但是购买福地的人都是按照福地证书上写下的面积价钱购买的。”
嬴红叶看向杜宗绛，杀气腾腾：“用丹青福地的话说，福地的面积到底够不够？够了吗？如够，如同够了。”
曹子铭傻眼，不能置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说法？”
“不止如此，当丹青福地的客人表示不满时，杜宗绛还曾经以丹青阁外门长老的身份公开发表过意见，说福地的实际居住面积不够，是为了保护福地购买者的权益，是一种公平合理的做法，有助于维护福地的整体利益。”
嬴红叶冷笑道：“他是丹青阁长老，他这样说了，谁还敢反对？”
曹子铭品了一下这种操作，迅速杀意沸腾。
“杜宗绛，你是真的该死啊！”
“该死那就让他死。”
季长生看完了嬴红叶给他的资料，又和魏忠贤突审后的卷宗互相印证了一下，确认的确如嬴红叶所言。
“杜宗绛，你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季长生给了杜宗绛自辩的机会。
杜宗绛努力的把握：“这都是为了那些购买丹青福地的客人好，你们不懂，如果实际居住面积和纸面面积完全对得上，就说明这个福地的公共设施十分不到位，会影响福地的整体居住质量。”
“原来如此。”季长生的语气十分理解：“杜宗绛，红尘如苦海，多活一刻都是煎熬。我为了你好，先送你一程，不用谢。”
魔刀举起。
人头落下。
“魏忠贤，把创造‘如够’这个名词的人都找出来。红尘多磨难，为了他们好，送他们去西天极乐世界享福！”
助人为乐这么简单的事情，说的谁不会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