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姐姐，你悟了吗？”
地藏王菩萨悟了。
但也更懵了。
“等一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姐姐？”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会攀关系？
季长生心说你显然还不够了解我。
我有一个老婆，就是花了几天时间一直叫老婆，硬生生的把她给叫习惯了，最终默认了。
做人就要习惯得寸进尺，还要学会培养身边人的习惯。
地藏姐姐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看来这些年在西方教也没什么长进。
一看接引就没有好好教。
好歹毒的接引。
“地藏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小细节，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未来。多给自己一个选择，你的上升通道就会骤然打开。”
谛听大着胆子附和道：“主人，我觉得长生大帝说的对。”
地藏王菩萨怒了：“谛听你给我闭嘴。”
谛听没有闭嘴。
它选择继续输出。
作为一只没什么上升空间的妖兽，它知道自己的天赋全都点在听力上了，注定在其他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发展。
所以它只能寄希望于主人。
不过谛听觉得尽管如此，它的妖生还是有希望的。
坐骑这一行，比拼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排面，而是司机的排面。
娲皇宫的青鸾姑娘有什么神通？有什么实力？但一样是坐骑界的天皇巨星，所有坐骑的偶像。
比青鸾强的神兽多了去了。
但只有人家青鸾姑娘能把蟠桃人参果当零食吃。
这就是能力啊。
菩萨的坐骑有什么好当的。
谛听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主人的未来，呕心泣血，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主人，你听我说，我太想进步了。女娲娘娘的坐骑青鸾能把蟠桃当瓜子磕，这日子谁看了不迷糊。”
说到这里，谛听就给自己了一巴掌：“不是，主人我刚才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人族先民，我就只是你当年收养的一只白狗。你是地藏王菩萨，我就是地府的一只妖兽。你变成了大罗，我就变成了神兽谛听。主人，你当年收养我的时候说过要为我负责，你要说话算话。”
地藏王菩萨感觉自己其实可以成为一个狗肉爱好者。
也没必要非逼自己当爱狗人士。
季长生被谛听逗笑了，对身边的李欢颜道：“宝，多给谛听备几只蟠桃，这条狗有大用。”
“放心。”
自从招妖幡到了她手里之后，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妖兽，包括三山五岳各路神仙的坐骑，李欢颜就已经把它们当成家养的宠物了。
我婆婆养的，就是我这个儿媳妇养的。
婆婆家大业大，看不上一个动物园，也可以随便送人，但我看的上啊。
你们该认主的继续认主，我不拦着你们去奔向美好前程。
但以后就有两个主人。
地藏王菩萨直接一脚把谛听踢开，然后对季长生道：“长生大帝，事情的确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身上的事情……比较复杂。”
季长生洗耳恭听：“地藏姐姐你慢慢说，咱们一件一件的梳理，我觉得没什么复杂的。”
地藏王菩萨无奈道：“第一，老师对我真的很好。如果没有老师，我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季长生点了点头，但犀利的点出了其中的问题：“地藏姐姐，在你可以晋升大罗之前，我不怀疑接引圣人对你的培养和看重。但当你展露了可以随时晋升大罗的实力后，接引圣人对你还真的好吗？”
地藏王菩萨沉默。
季长生继续道：“我拿玄都大法师来举例子，同样是人族第一批先民，同样是拜了圣人为师。当年玄都大法师晋升大罗时，诸多古老的大罗乃至准提圣人都出手扼杀玄都，但太清圣人护住了自家弟子，这才叫如师如父。”
女娲娘娘把这件事情告诉季长生之后，季长生就知道为什么女娲娘娘不和玄都大法师亲近了。
太清圣人对玄都太好了。
女娲娘娘对于玄都大法师而言，只是占据了生恩，而太清圣人是授业之恩加救命之恩。
这种恩情是还不完的。
但接引圣人对地藏王菩萨，很显然没有这么好。
“后来玄都大法师猎杀鲲鹏，我想太清圣人应该也提供了太极图或者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这样的至宝，否则玄都大法师很难成功。这次玄都大法师对准提圣人出手，携带的是三清全套至宝。地藏姐姐，接引为你做了什么？在你可以晋升大罗的时候，把你发配到了地府？”
地藏王菩萨摇头道：“老师还是支持我的，但是西方教的事情主要是准提圣人说了算。而且，西方教走到如今，准提圣人的功劳比老师更大。所以于公于私，准提圣人钦定了如来佛祖为西方教的门面，老师就不宜再争，否则就有摘桃子的嫌疑。”
季长生做了一下阅读理解：“接引圣人为了和准提圣人的兄弟情义，放弃了你这个徒弟的前途。”
地藏王菩萨：“……”
近距离见识到了长生大帝这张嘴。
是真的毒。
但毒的恰到好处，毒的无比诛心。
这件事情当然可以换一个角度，理解成接引圣人和准提圣人兄弟情深。
可非要按季长生说的角度想，也合情合理。
“现在看来，接引圣人对地藏姐姐你的师徒情分也不过如此。地藏姐姐你这些年为西方教兢兢业业，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发配到了地府，也任劳任怨。帮助西方教在人族推广市场，更是身先士卒。地藏姐姐，现在是接引欠你的，打工人要站起来啊。”
地藏王菩萨决定略过这个话题不表。
“第二，我若是晋升了大罗，各方都有可能会出问题。长生大帝，你还年轻，不知道当年因为玄都晋升大罗，背后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围绕着玄都晋升大罗，后续陨落了一位妖师鲲鹏，妖族残存势力和人族差一点全面开战，甚至三清内部的分歧都与此有关。”
“三清内部的分歧与此有关？”季长生一愣。
这点他还真不知道。
地藏王菩萨解释道：“当年截教万仙来朝，万仙几乎都是湿生卵化的妖族出身，他们当然不愿意接受一个人族的大师兄。截教后续在封神大劫中和人教阐教对着干，有部分原因就来源于此。”
季长生吐槽道：“我每多知道一条关于截教的信息，就会加深一次对截教的偏见，截教死的真不冤。”
地藏王菩萨无奈道：“现在的西方教，就是缩小版的截教。三千佛陀，十之八九都是妖族。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来是太清圣人送来西方教的。我若大罗，直接威胁如来的地位，进而会影响太清圣人的谋划。这种连锁反应，你我都担不起。”
季长生眨了眨眼。
倒是忘了，如来这个西方教CEO是大伯派去的。
但记起来了也没事。
“地藏姐姐，你担心会因为你，引发洪荒仙界乃至诸天万界的大乱局？”
地藏点头。
这种因果太重了。
一旦发生连锁反应，她根本就把握不了对她包括对人族以至于对诸天万界来说是好是坏。
“封神大劫的时候，通天教主打到最后，差点要重启地风水火，再造一个新宇宙。人族好不容易走到了如今霸主的地位，这种未来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地藏肃然道。
季长生默默点头。
确实不能接受。
人族都已经上了牌桌，你要掀桌重来，他也不能奉陪。
难怪妈当年也站在了通天教主对立面。
“地藏姐姐，你不用担心因为你，再次引发新一轮的圣战。”
季长生安慰道：“有我在，哪里轮得到你？”
面对挺胸抬头的季长生，地藏王菩萨无话可说。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地藏姐姐，你没发现吗，我飞升还不到一天，洪荒仙界的对抗强度就上升了好几倍。”
地藏王菩萨：“……发现了。”
季长生实话实说：“后面会继续上升，我不会停下动作。所以地藏姐姐你甩开膀子放手干，你造成的那点小影响，在我制造的大动静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地藏王菩萨还是想打狗。
“长生大帝，你要注意一下分寸。”
“不，我们要让和我们作对的人注意一下分寸。地藏姐姐，人族发展到现如今的霸主地位，不是为了让我们受委屈的。你越是低调隐忍，他们就越觉得你软弱可欺。等你猛虎下山了，他们就会自动以大局为重。相信我，除了通天教主那个二愣子以外，没有圣人敢掀桌。”
开玩笑，大罗都是既得利益者。
谁掀桌就是和所有大罗为敌。
所以通天教主在封神大劫的时候举世皆敌，一点都不奇怪。
只要能控制住通天教主，季长生不觉得自己搞事能引发多大的波澜。
就算能引发波澜，也是别人的问题。
他只是想进步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有……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地藏王菩萨也没有藏着掖着。
她也发现了，长生大帝是真的能搞事，而她现在在地府的权柄恰好和长生大帝成为了事实上的同盟。
所以如果她说服不了季长生，季长生肯定真的敢先斩后奏，帮她把紫薇大帝得罪一个干净，逼她去晋升大罗。
“我们当年得罪过巫族。”
季长生眨了眨眼。
“长生大帝，你也是人族，你应该能想到，我们人族的崛起过程中，就是踩着妖族和巫族上位的。”
地藏王菩萨说到这里，并没有后悔，反而十分平静：“我非愚痴，不懂变通，实在是不好变通。当年我也好，玄都也罢，都做过针对巫族的事情。有些账，不是那么好算的。”
季长生对此表示理解，随后问道：“我知道玄都大法师谋划了后羿射日，地藏姐姐，你对巫族造成伤害有没有玄都大法师大？”
“没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能给巫族带来的帮助也没有玄都多。玄都能动用人教的力量，太清圣人也愿意全力支持他。我不一样，我在地府还要寻求后土娘娘的庇护。后土娘娘不需要我，我需要后土娘娘，这就很难合作。”
季长生笑了：“那就不合作啊，地藏姐姐，你是给后土姐姐打工的。巫族现在大猫小猫两三只，还有什么元气？你猜后土姐姐需不需要一个大罗帮她张罗？她要是不需要，玄都大法师哪来的合作机会？我哪来的崛起机会？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和后土姐姐说。”
地藏王菩萨没有季长生那么乐观。
“后土娘娘需要的是巫族崛起，而一旦收留了我，就意味着她插手了西方教内部事务，会让巫族凭空多出西方教这个大敌。我没有那个价值，让后土娘娘冒如此风险。”
“这倒是有道理。”
西方教高手如云，要是因为后土收留了地藏，开始和新人皇为敌，后土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季长生向来会换角度看问题。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新角度。
“地藏姐姐，看来你平日里也没少琢磨这事啊，否则不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的这么清楚。”
他都没有想的这么周全。
地藏王菩萨老脸一红。
大罗的**，谁能拒绝呢？
尤其是她真的可以随时迈出那一步的情况下。
“这个问题也不是无解，让西方教不找你麻烦，或者再找个人为你背书就是了。”
季长生没有考虑动用女娲娘娘。
作为一个孝子，他时刻谨记自己是来给母亲省事的。
决不能有事就求妈。
“地藏姐姐，你和接引的关系具体怎么样？”
地藏王菩萨沉默了片刻，随后语气有些复杂：“玄都大罗之前，老师于我而言如师如父。玄都大罗之后，老师依旧是老师。如果没有老师，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季长生惊了：“准提还对你下过手？”
“我不知道，只是根据老师的口风猜测。把我送来地府，也未必全是发配，可能也是因为老师想保全我。”
地藏王菩萨还是尽可能的想把接引圣人往好了想。
季长生也希望是这种情况。
而且他觉得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小。
毕竟玄都大法师作为太清圣人的唯一亲传弟子，确实有点难杀。但是地藏王菩萨就在接引圣人座下，接引圣人或者准提圣人真想杀了地藏，是很容易的。
地藏王菩萨还活着，说明至少接引对地藏的态度没有那么糟。
“如果是这样的话，地藏姐姐你成大罗没危险，接引圣人肯定还是愿意护着你。俗话说的好，得寸就要进尺，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有一天让接引圣人在兄弟和女儿中间选择你这个女儿。地藏姐姐，你要学学向上管理。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你不能每天坐在地府，坐视接引和准提在西方你侬我侬。发挥你小棉袄的优势，争宠啊，女人还争不过男人？”
季长生恨铁不成钢。
这些前辈的水平和智商都是有的，季长生觉得他们就是年纪太大，拉不下脸了。
“地藏姐姐，想想当年，玄都寂寂无名的时候，为了拜师太清，做了多少努力。再想想你当年，为了拉拢接引圣人帮助人族，是何等的热情。为了求母亲保持中立，跪的是何等的毅然决然。无数年过去，你成了地藏王菩萨，天下菩萨之首，大罗之下顶尖的强者，那又如何？在接引圣人面前，你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弱小的小女孩啊。”
季长生把自己的绝技都教给了地藏王菩萨：“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好孩子，需要母亲保护的好孩子。在接引圣人面前，你也永远是那个小女孩，那个需要他保护和教导的小女孩。地藏姐姐，问问自己的心，是不是无数年过去，忘记了最初的初心？”
说到这里，季长生给李欢颜使了一个眼色。
李欢颜秒懂。
片刻后，娲皇宫多出了一道水幕。
而西方教灵山上空，无数佛陀菩萨，包括准提圣人和接引圣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西方教内的妖族太多了。
招妖幡这种女娲娘娘看不上的东西，在李欢颜手中，能玩出花来。
灵山所有大能，都实时收听了南极长生大帝和地藏王菩萨的对话：
长生大帝：“地藏姐姐，你在意过自己在西方教的待遇吗？”
地藏王菩萨摇头：“从未在意过，我入西方教的唯一目的，就是报答老师的恩情。我对西方教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洞府距离老师近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长生大帝：“那为什么这些年，你距离接引圣人越来越远？地藏姐姐，你有没有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你还是当初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受了委屈会不会去告诉老师？为什么现在什么都藏在心里？你怎么知道接引圣人把你派到地府，不是为了保护你？”
地藏王菩萨：“？？？”
她还没反应过来季长生做了什么。
刚才都是真情流露。
惟其如此，才能打动圣人。
长生大帝：“地藏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能拜接引圣人为师，很多人都很羡慕。”
地藏王菩萨点头：“当然知道，老师是六圣之一，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认识老师之前，在修行之道上还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会。这一路走来，我犯过很多错，都是老师在指点我，为我的错误买单，教我做事和修行。我欠老师的太多了，所以如果老师需要我离开灵山，我就直接离开。”
“那你有没有问过，这到底是不是接引圣人的意思？”
地藏王菩萨沉默。
不敢问。
不问才有念想。
真的问了，可能连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了。
不过季长生帮地藏王菩萨和接引圣人都回忆了一下当年。
“地藏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接引圣人当初收你为徒，并且后来持续重用你的时候，其实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地藏王菩萨继续点头：“当然想过，西方教需要速成，而老师一直对我保持耐心，从来不对我拔苗助长。老师识我、信我、知我、用我，对我恩重如山，所以当有一天我成为了老师的问题，我就会默默离开，我不能成为祂和准提圣人之间的那根刺。”
长生大帝痛心疾首：“地藏姐姐，接引圣人对你如此之好，怎么可能会让你离开呢，他只会想让你更好啊。沟通、交流、真诚、孝心，地藏姐姐，你明明长了一张嘴，有满腔的孝心，为什么不当着接引圣人的面说这些话？”
不只是季长生感受到了地藏王菩萨的真诚。
灵山，无数西方教本土派弟子这一刻都眼眶通红。
接引圣人，同样心潮起伏。
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女孩。
她曾经是会笑的。
只是伴随着西方教的越发壮大，那个小女孩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时日至今，她已经全是沉默。
离开灵山的那天，也只是在祂洞府外三拜九叩，然后沉默的下了山。
祂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祂也不知道她的下山，是对祂开始失望，还是对西方教开始失望。
直到今天。
接引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当年玄都证道大罗之时，太清圣人亲自护道，祂曾经带着地藏旁观。
那一次，鲲鹏包括准提都有出手阻拦，全部为太清圣人所挡。
祂的眼中当时全是证道的玄都，以一敌众的太清，以及好兄弟准提的安危。
祂忽略了地藏看向玄都那羡慕的眼神。
同为圣人门徒。
她也有一个圣人老师。
祂也可以有一个大罗传人。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做徒儿的，会成为老师的问题？
接引圣人的弟子，连大罗都不敢成？
接引圣人笑容苦涩，一步迈出了灵山，走到了地府。
乾坤袋迎风而长，将十八重地狱中的恶鬼全部吞噬。
“后土道友请了，地藏大罗后，地狱一切如常，我欠道友一次因果。”
地府深处，传来一声脆音：“可。”
接引圣人抬手，下一刻，地藏王菩萨已经跪在了祂的脚下。
接引圣人将手放在地藏王菩萨的头顶，叹息道：“痴儿，地狱已空，你可以证大罗了，我为你护法。诸天神圣，若有阻我徒儿大道者，我必杀之。”
地藏王菩萨泪流满面。
娲皇宫。
李欢颜惊讶的看向季长生：“宝，你真厉害，你猜到接引会出手了？”
“猜到了，灵山本土派是有份量的，地藏姐姐又那么真诚。”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李欢颜感慨道。
季长生十分冷静：“错了，真诚加任何一张王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