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了吧？”
玄都大法师看着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眼角眉梢喜色的徒弟，内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人教弟子三代加起来一共四个，这还包括太清圣人在内，都没有元始天王一家子热闹。
所以感情自然甚好，太清圣人待他和儿子一般无二，他也将玉玲珑当成女儿看。
越是如此，就越是难受。
好不容易看着长大的女儿，才刚到自己膝下尽孝，怎么就有黄毛了呢？
“玉儿，你还记得以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
玄都大法师抬手放出一段“VCR”：
“老师，这个季长生很不对劲。”
“把你的玉剑给他，不要让他有生命危险。”
“老师，我不信他是南极长生大帝转世。”
“你可以把他当成你的相公，总之，照看好他。”
“老师，你是了解我的。智者不入爱河，我玉玲珑此生大道独行，绝不会被情爱牵绊。”
“嗯，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现在是洪荒仙界有名的恋爱脑。”
“老师，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
唰。
玉玲珑瞬间破防。
很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可惜八景宫没有地缝。
常年……划掉，几天跟在季老魔身边摸爬滚打的经历让玉玲珑的应变能力有了巨大提升，面皮厚度也有所长进。
她强行转移了话题：“老师，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谁？”
玄都大法师重复道：“智者不入爱河，我玉玲珑此生大道独行。”
玉玲珑的脸再次红透。
不过她倔强的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老师，我猜上一个这么说的女人一定也很了不起。”
玄都大法师也再次重复了玉玲珑自己的话：“老师，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玉玲珑双手捂脸。
天下无敌百余年，第一次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确实，你证明给我看了。”
玄都大法师长叹道：“我猜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我没猜到这么快。”
大罗的模拟是很厉害的，他算到玉玲珑有可能会被季黄毛拖下水了。
但大罗的模拟也不是万无一失，他真的没有算到短短几天时间，玉玲珑能沦陷的这么快……
你好歹来到洪荒仙界之后日久生情一下。
玉玲珑展现了自己能在下界修炼到天下第一的能力——专注。
她再次把话题扯了回去：“老师，上一个这么说的女人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云华仙女，昊天的妹妹，杨戬的母亲。杨戬为了他劈山救母，闹出了好大的风波。”
玉玲珑恍然：“是她，我听说过。”
二郎神劈山救母的影响力是传遍万界的，下界小世界也有传扬。
“不过我在下界的时候听说的版本是杨戬的母亲是瑶姬。”
“瑶姬是巫山神女，神农的女儿，精卫的姐姐。昊天为了让自己妹妹名声好听，故意模糊瑶姬和云华的名字，让很多人都以为是瑶姬下凡私通。为此，触怒了神农。神农时代，天庭影响力在人族内部急剧萎缩，以至于后来他派九天玄女相助轩辕，也有部分原因是想弥补和人族的关系。”
玉玲珑难掩惊讶：“这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所以啊，恋爱脑是要不得的。”玄都大法师指点道：“因为云华的恋爱脑，到现在昊天和杨戬的心结都还未全部解开。昊天的妹妹带头触犯天条，导致昊天威严受损，天条的双重标准成为了笑话。同时又因为昊天不舍得妹妹的名声和自己的名声，因此得罪了神农，大大延缓了天庭发展的脚步。玉儿，以人为鉴，明白吗？”
玉玲珑乖乖的点头，弱弱的反驳：“老师，我觉得您把我和云华仙女相提并论，是对我的侮辱。”
玄都大法师笑了：“你虽是我的徒弟，但云华毕竟是昊天的妹妹，身份还是可以和你相提并论的。”
其实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说，玄都大法师的徒弟并没有昊天上帝的妹妹地位高。
不过在今天，玄都大法师说这话，任何人都不敢有脾气。
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脚踏先天至宝太极图，手持诛仙四剑，刚刚击败过准提圣人的三教大师兄今天红的发紫。
就算是昊天在这儿，玄都大法师这么说他也得忍着。
不过玉玲珑和玄都大法师的关系比昊天和玄都大法师的关系更亲近，昊天不敢反驳，她敢。
“老师，我说的不是身份，是云华仙女为了一个普通男人得罪了哥哥，背叛了出身，闹的家庭反目，得不偿失，她确实是恋爱脑，我可不是。”
玉玲珑有理有据的为自己辩白：“第一，长生比云华仙女嫁的那个姓杨的强出不知道多少倍。第二，我帮长生自己不会损失任何东西。第三，我和老师也不会反目，更不会脱离太清一脉。第四，我帮长生，我好，长生好，太清一脉也好，三方共赢。”
玄都大法师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老师，您放心，我是您的弟子。就算长生日后真的坐稳了南极长生大帝的位子，有我在，他也是我们太清一脉的盟友。我不需要以人为鉴，我喜欢的男人，不会让我落到云华仙子那种尴尬的处境。”
玉玲珑虽然鄙视季长生的人品，但从来不鄙视季长生的担当和能力。
季长生出道时间不长，但干的事情不少。杀的人很多，但从未坑过自己人。
更别说坑自己的女人了。
“云华仙子的问题不在于恋爱脑，在于她选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出了问题，云华仙子还是得指望哥哥，指望儿子，这种男人要了有什么用？”玉玲珑的世界观十分成熟：“长生不一样，真要是出了问题，他宁可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也不会委屈了我。”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玉玲珑点头：“老师，长生的行事风格你也看到了。他那种狗脾气，是一点委屈也不肯受的。要是云华仙女当年选的是长生，现在天庭已经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根本不会等到清源妙道真君去劈山救母。”
玄都没有反驳。
他观察过好几天季长生，当然对季长生的狗脾气有深刻的了解。
但凡不是信任季长生的能力，人教也不会在季长生身上下注。
天下人族亿亿万，玄都大法师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青睐的。
远的不说，云华仙女嫁给的也是一个人族。
玄都大法师根本都懒得搭理。
对自家徒儿鄙视云华仙女看男人的眼光，玄都大法师表示支持。
“季长生……不是个好人，但确实是个良配。”
玄都大法师抑制住了自己内心那种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被黄毛带走的酸楚感，理智的给出了点评：“他确实值得信任，不过他后面的路还是会很难走。玲珑，你如果选择他，神霄玉清府那边就要为他打点好。”
“老师，长生和南极长生大帝没有关系，对吗？”
“以后可以有，目前，关系很小。如你所想，以我对玉清真王的了解，季长生干的那些事情，玉清真王就算是想到了他也不敢干。”
玄都大法师罕见的苦笑了一声：“季长生做事，实在是太极端了，他居然敢叫女娲娘娘母亲。我想了无数年，都不敢叫出口。”
他很佩服季老魔。
修为越高，越不敢轻易和圣人结下因果。
他一直如履薄冰，哪怕以他的身份地位，其实不用这么谨慎，但越到山前，越知道山高海阔。
然后，季老魔直接妈、爹、三叔、大伯……
玄都大法师也很想跪着听。
玉玲珑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他整天幻想着自己是南极长生大帝，南极长生大帝根本配不上他那狗胆子。”
玉玲珑一直认为季长生没有正确认识自己。
她觉得季长生太看得起南极长生大帝了，太看不起自己了。
他干的那些事，南极长生大帝根本不敢碰瓷。
“老师，我能想到这一点，雷部众神会不会也怀疑长生的身份？”玉玲珑担心道。
玄都大法师给玉玲珑吃了一颗定心丸：“不会。”
“为什么？”
“在我今天出手之前，截教烟消云散，阐教门徒凋零，人教无所作为。是玉清真王独自支撑起了三教门庭，在天庭和昊天分庭抗礼，于诸界生杀予夺，斩妖伏魔。在三教大败亏输的情况下，玉清真王一力扛起了重担，保住了三教的火种，点燃了复兴的火把。没有真王，便没有如今的三教。”
玄都大法师的语气严肃起来：“过去千年，玉清真王对于三教弟子来说就是唯一真神。哪怕今日我仗至宝之力击败圣人，也无法撼动玉清真王的地位。在雷部众神眼中，玉清真王无论做出何等不可思议之事，都是可以接受的。”
玉玲珑恍然：“顶配版的江士毅。”
玉玲珑明白了玉清真王在三教的地位。
和江士毅一样，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然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一代中兴之主。
“看来但凡南极长生大帝不失踪，三教一定会扶南极长生大帝掌控天庭。”
“这是自然。”
“所以我不用担心长生做事情太极端，反而要担心长生的表现太平淡？”
“是这样的，真王确已失踪，但南极长生大帝的权柄不能被昊天收回去。既然季长生想要，你也已经帮他走到了这一步，玉儿，后面便是有进无退了。”
“那就继续进。”
玉玲珑并没有害怕。
历经一个世界的磨炼，镇压天下百余年脱颖而出的人杰，有足够的心智来接受目前的局面。
“老师，我想去一趟神霄玉清府。”
“去吧，你是我的弟子，在玉清府内拥有最大的权限。”
作为三教集团的一份子，玄都的地位在三教接班人序列中稳居第一。
尽管南极长生大帝是有力的竞争者且是唯一的竞争者，而且在三教弟子内部的人望中还要胜过玄都大法师，但是问题在于三教集团董事长是太清圣人，不是元始天王。
以及……下面人的支持用处不大。
投票这种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投票有没有用，董事长说了才算。
当然，最重要的是，玄都大法师和玉清真王关系很好。
哥俩根本不争。
玄都大法师并不在意三教集团董事长的名分。
而南极长生大帝的一切权柄，玄都大法师都可以随时调用。
……
下界。
定光欢喜佛此时已经被雷劈的七荤八素。
兔脑被劈的也有些不灵光。
他没想明白一件事：
“为何你现在就能动用雷霆权柄？大罗博弈过后的世界，大罗不得再次插手，此乃天规。是哪个大罗在帮你？祂已经触犯了天规，祂应该遭受天罚。”
季长生眨了眨眼。
这条规矩他刚知道。
不过触犯天规怎么了？
大罗触犯一下天规，昊天还能打死大罗是怎么滴？
他有那个能力吗？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大家确实是要守规矩的，毕竟大罗不止一家有。
你率先动用了核武器，以后你的弟子也随时可能遇到核武器。
所以这条天规能一直不被触犯，季长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次好像没人触犯天规。
按照李欢颜说的，雷霆符箓是九天玄女给的，九天玄女不是大罗。
炼化雷晶是观世音菩萨提醒的，小妹现在也还没有晋升大罗。
定光欢喜佛能插手，她们当然也能插手。大家都不是大罗，反而都没有顾忌。
至于南极星动，众星牵引，这个肯定是大罗出手了，但这和下界没有关系。
不出意外的话，结合老婆飞升的时间，应该是老婆请的玄都大法师做的秀。
但玄都大法师在洪荒仙界出手，可没破坏规矩。
所以……定光欢喜佛就是在无能狂怒。
迅速过了一遍信息，将事情梳理清楚后，季长生笑了：“长耳，杀你区区一个三姓家奴，哪里用得着帮手。今日先灭你一尊投影当利息，等我回归洪荒仙界，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去碧游宫请三叔吃红烧兔头吧。”
不给定光欢喜佛继续无能狂怒的机会，比玉玲珑渡飞升雷劫时还要强烈一倍的雷劫轰然落下。
定光欢喜佛烟消云散。
无尽清香之气笼罩住了季长生，让季长生眼前一亮，功德金莲瞬间绽放。
三姓家奴就是三姓家奴。
果然值不少功德。
可惜，定光欢喜佛下界时间还太短，没有来得及作恶，就被季长生给收了。
所以季长生所得功德，没能让他成功晋升大乘境。
好在今天合欢派的叛乱还没有结束。
季长生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兰竹君。
“兰奴，虽然你不够努力，只给我带来了一尊长耳的投影。但是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留你一具全尸，就不摧毁你的魂魄了。”
季长生抬手。
一道雷就将兰竹君劈成了木桩。
然后季老魔挥了挥手，兰竹君的三魂七魄便入驻了万民伞。
干脆利落。
兰竹君已经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不配让季老魔过多对话了。
“还是差一点。”
季长生皱眉。
杀了兰竹君后，得到了一点功德。
但不多。
越往上走，晋升境界需要的功德就越多。
“很遗憾，我还要继续开杀戒。但好在你们主动先对我亮了剑，薛宫主是吧？感谢你，你比兰奴办事强多了。”
季老魔展现了自己的涵养。
神女宫宫主薛银娥看着已经烟消云散的定光欢喜佛和入驻万民伞的兰竹君，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季少主饶命。”
季长生面色一沉。
“站起来，不许跪，拿起剑，来杀我。”
薛银娥哭了：“季少主，我都是被兰竹君蒙蔽。”
“这话就过分了。”季长生皱眉道：“兰奴那口才，连一个圣教弟子都招降不了，怎么可能蒙蔽你这种大乘巅峰修士。薛宫主，像个勇士一样的战死吧。”
薛银娥不想英勇的战死。
她想卑微的活着。
“思谊，救救我，我真的是被蒙蔽了。定光欢喜佛突然显圣，我怎么敢拒绝他？我也是被逼的。”
游思谊实话实说：“薛姨，我很同情你。”
神女宫宫主薛银娥和双修宫宫主佟君采，都是支持李欢颜上位的铁杆心腹。
如果没有她们的支持，李欢颜做不到在天魔教内依旧保持对合欢派的掌控力，更做不到借助合欢派的情报网发展自己的实力。
可以说，薛银娥和佟君采比游思谊更不会背叛李欢颜，因为她们如果更早的时间背叛，李欢颜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奈何。
意外太多了。
人心经不起考验。
游思谊并不觉得薛银娥冤枉，她只是觉得薛银娥倒霉。
因为李欢颜动作太快了。
从李欢颜决定主动出击，随后说动九天玄女，再和圣母元君确定师徒关系，一共也没过去一天时间。
消息根本就没有在合欢派传开。
游思谊都是后来李欢颜让她去对多宝阁动手的时候才知道李欢颜把准备留给她的男人给抢了……
而对多宝阁动手的时候，游思谊请的是双修宫宫主佟君采。
所以佟君采知道内幕，薛银娥不知道。
所以今天只有神女宫宫主薛银娥叛变，双修宫宫主佟君采以及双修宫门下大部分弟子都安静的厉害。
游思谊当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佟君采根本没和薛银娥通气。
这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薛姨，这是一次考验。很遗憾，你没有通过。师父亲自做的局，你成为了被钓起来的那只鱼。现在你的生死不由我掌控，师父把你留给师公了。”
季长生和游思谊都可以确定，李欢颜是故意的。
虽然确实时间很赶，但是只要李欢颜愿意，像薛银娥这样的绝对心腹不会得不到消息。
但她没有通知薛银娥。
只是借此机会，将合欢派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全都钓了出来。
从本质上来说，李欢颜这个局和嬴三世布的大同小异，就连目的都差不多。
不同的是，嬴三世要钓鱼，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但李欢颜的钓鱼，从鱼饵撒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宣判了所有咬钩鱼儿的命运。
“欢颜是个狠人，但这份大礼我要收。”
季长生自然知道宝做的不地道，在故意阴人，可宝对自己没的说，还主动给他创造功德。
薛银娥可以恨李欢颜，季长生不会。
“薛宫主，你虽然被蒙在鼓里，有信息差，但叛乱都是真的。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你可有什么临终愿望？看在欢颜的面子上，我尽力帮你完成。”
薛银娥没有临终愿望。
她一飞冲天，只想赶紧跑路。
季长生无奈的摇头。
雷霆再次从天而降。
游思谊递上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一群名字，以及李欢颜留给季长生的话：
“宝，别生气了，等你到了天上，我保证真的穿欢服给你看。名单上的名字都是合欢派内你杀了肯定有功德拿的，算我送给你的赔礼。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办。”
季长生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宝这水平，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合欢妖女。
小余，为父之前有点错怪你。
你能撑二十年不落下风，不容易。
“小游，你帮我指人。”
季长生吩咐道：“今天本少主心情好，只杀名单上的人。”
五分钟后。
季长生手上多了九条人命。
万民伞内多了九位妖女。
世间多了一尊大乘修士。
李欢颜的情报含金量再次被验证，的确天下无双。
一刻钟后。
季长生已经料理了名单上全部的名字，稳固了自己的大乘修为，便收到了观主的紧急联络。
“长生，快来玄都观。”
“怎么了？”
“嫦曦的渡劫出了问题，幻境在逸散，已经有弟子卷入幻境消失不见。玄都观唯有你和嫦曦修炼瑶光罗幻，你赶紧回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季长生眼皮一跳。
很久以前，兔总管告诉过季长生，如果李嫦曦的修为越来越高，整个世界都有可能被她练真成假。
不会是应验了吧？
先从玄都观开始？
季长生很痛心：“观主，玲珑仙子才刚飞升了一个时辰，你就连家都看不住。都是观主，你……算了，等我回去吧。玄都观要是没我，早晚得散。”
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