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被自己人绑下了山坡,直到此时他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

 太子殿下本来谋划的好好的,南哥儿被俘已经无力回天,他管不了了。只要铁穆耳跑回北边,他这边的农户和主力元军全身而退,那这一仗即使惨败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远远也算不上惨败。

 细算一下就知道了,元军真正损些的有什么。

 南哥儿所率的是钦察联军,是那海的部众,即使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也是那海损失。

 铁穆耳那边两万元军,两万钦察联军,即便被赵与珞吃掉一些,就算一万元军吧,再加上他这边负责断后的一万精锐,算下来,元朝这一系列的大仗下来,也才损失了两万主力军。

 换来的,却是八万主力和十万农户的安全撤离。

 这个代价真的不大。

 反观那海的钦察联军,还有北条时宗却是亏大了。

 那海带到扶桑二十万人,现在只几万人还着。

 而北条时宗更惨,人家是媳妇被赵维抓了,十万援新都的大军一个没回去。偷袭西雅图的水军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连带被大宋的余怒扫了所有沿海市镇。

 估计,时宗天子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其中还有一个附带好处就是,北条时宗虽然丢了媳妇,失了军队,毁了城镇,可是经此一战,时宗朝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依附元朝,成为元朝挡在大宋前面的缓冲国。

 这么算下来,元朝还是赚了的。

 当然,元朝赚,不代表真金赚了,毕竟把闺女和自己搭进去了。

 可也不是不能接受,真金的理想状态就是,他战死在新都城址。

 这样一来,朝廷不会再追究他战败之罪,相反,太子殉国,拼死为老爷子保下了扶桑基业,反而有功。

 那么,铁穆耳的地位也就算稳了。

 真金一个病秧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主儿,拿他的命换这么多东西,还不值吗?

 让八百残卒去投降,则是真金在大事决断之后的恻隐之举。

 这些忠卒陪他从草原打到中原,从中原打到扶桑,都是太子东宫的家将,实在不忍悉数战死。

 所以才有了下山投诚的这一幕。

 真金都想好了,只要宋军接受投降,他亲眼看到这些忠卒有一个安身之所,那世间再无牵挂,可以坦然赴死了。

 可是,没想到,怎么就下去一趟,回去就不听话了呢?

 那个送信的信使回来之后,也不知道和底下人嘀咕了什么,然后二话不说就把真金给绑了,扛上就往山下跑。

 把真金急的啊,嗷嗷大叫。

 “你们放我下去!本宫大计,不可毁于一旦!!”

 他要是今天没死成,那事情就大条了。他活了,铁穆耳却危险了。

 “快放我下来!你们还是不是本宫的人!?”

 ”呵呵....”

 众将咧嘴一笑,“殿下别喊了,我等当然是殿下的人。只不过,嘿嘿!”

 “来人,给殿下塞块干净的面巾!”

 呵呵一笑,根本不给真金再开口的机会。

 “殿下恕罪,咱们嘴笨说不过殿下,怕被殿下绕迷糊了。您老稍安勿躁,咱给你找个能说会道的去!”

 堵上元太子的嘴,一众元将还心里踏实呢,暗暗自语,“那个赵维说的还真对啊!”

 “这要是让殿下自裁于此,那他们还不追悔一辈子?哪还有脸活着?”

 所以,先绑到宁国公那再说。

 把真金气的啊,哭都哭不出来了。

 怎么就下了一趟山,变化就这么大呢?还给他找个能说会道的,谁啊?

 一边挣扎着,已经到了宋军阵前。

 众将把真金往地上一放,嘴里的破布一摘,对着前方就吼,”宁国公何在?咱给你带来了,你给劝劝吧!“

 真金听罢,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现在才知道,谁给这帮莽夫出的主意。

 而对面的赵维一见真金,笑的更加灿烂,主动迎上前来,“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真金被绑着,把头别到一边,做为败军之将,他不想和赵维说话。

 对此,赵维也不在意什么,更不出言讥讽。

 胜利之后的炫耀,是最低级的消遣。

 知道真金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来,吩咐人把大元太子带下去,暂且收押。按俘虏的待遇处置,并无优渥。

 只是多嘱咐了一句,“一定看紧了,小心殿下性情刚烈,再自尽了。”

 结果这话一出,宋卒没怎么样,那八百元朝将士一个个眼珠子瞪的溜圆。

 好吧,有赵维这话,都不用大宋看着了,他们就得把真金盯死了。

 可怜的真金看着自家亲信那个眼神儿,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莽夫...本宫怎么就折在一帮莽夫手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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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平定,北扶桑可以说经此战而决定了整体的大格局。

 与大洋对岸的元朝一家独大,宋、钦察、东瀛等小国苟延残喘不同,扶桑的局势正好相反。

 大宋一家独大,暂时占据决定优势。

 而元朝、时宗朝、钦察却要蜷缩一隅,暂避锋芒了。

 赵维在新都城又驻扎月余,等到赵与珞带着五十万殷人战士汇合之后,这才对北扶桑进行布局。

 其实,也没什么可布置的。三十万托尔特克人原地驻扎,接手了元人未成完的事业,兴建新都城。

 未来,大宋将以西雅图、新都城,以及北扶桑东岸的五大湖地区做为分割线,向北是各国势力,而更为温暖富饶且无比辽阔的的南方地区彻底被大宋收入囊中。

 新都城,以及很快在五大湖地区选址建设的东部新城,都交给赵与珞主持。

 主要的劳动力和防卫力量,都出自北方殷人。

 赵维则是带领十万汉军,以及玛雅大军和奇布查大军回转新崖山,毕竟那里才是扶桑宋廷的大本营。

 只不过,莱加不想走,他想带领玛雅战士继续留在北方。

 这是个好战的家伙,最后的新都攻坚且没有让他找到雪耻的感觉。

 见识了元军的彪悍,这位玛雅汉子彻底清醒了,也明白了与元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当初赵维真的一点都没骗他,大元真的很强!

 也正因为如此,莱加想留下来。因为这里是前线,比新崖山更有机会与元军对抗。

 为此,赵维把莱加大骂了一顿。

 “你特么还留下来?实话告诉你,这一战再拖一个月,你这三十万玛雅人可能有一大半儿都回不去!”

 莱回不解,“为什么?”

 赵维无语,“你在热带呆傻了吧?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天寒地冻?.”

 现在新都所在的位置已经开始变天了,马上就要进入冬季。热带过来的兵怎么受得住寒冷的天气?

 再说了,他本来也没打算越冬做战。打算就算打不下来,一入冬也要撤回去,来年再战的。

 因为,大宋根本就没有冬季的备服储备。

 想想也知道,在中美洲窝了六年多了,那可是热带,虽说冬季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温暖,可就算冷也没离谱到需要棉衣棉服的程度。

 所以,如果说大宋现在真正的短板是什么,无疑就是冬战的能力。

 莱加还想把三十万玛雅人都留下?玛雅人扛得住,赵维也扛不住啊!哪来的那么多冬衣给他们?

 “想都别想,老老实实给我回新崖山去!”

 呵斥了莱加,却是赵与珞沉吟了一会儿,把赵维叫到了一边。

 “莱加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嗯?”赵维一怔。

 不等他说话,只闻赵与珞继续道:“你先别急,听为父说完。”

 “都留下,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可以留下一部分,西雅图还是有一些冬服储备的,可以派上用场。”

 赵维不解,“为什么?他想打仗,有得是机会。别忘了,还有库斯科人,还有伊尔汗国没解决。只要莱加愿意出战,我是肯定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赵与珞,“这就不是机会不机的问题。小子,你要知道,咱们现在的地盘太大了,大到为父都不敢想。要怎么治理啊?”

 “所以,为父的意思是,可以让莱加留下一部分玛雅人做为换防。一到两年,再换下一批!”

 “包括北方的托尔特克、莫西干等等殷人部落,也不能原来在哪儿就在哪儿成军。”

 “最好还是南北通调,打乱重组,北方殷人也可以去南方驻防嘛!”

 “不但利于治理,对南北方士兵相互适应环境也有帮助,不是吗?”

 赵维沉吟了起来,原来亲爹想到的是这一层关系。

 这已经不是玛雅人要练兵的问题了,而是从全局统筹的角度来重新管理大宋军队。

 “有道理,还是亲爹有本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维先拍为敬。

 赵与珞则是笑呵呵的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少拿好听的忽悠你爹!”

 “倒是你,这一仗打的漂亮,为父自问不如!”

 得,父子俩来了一波互吹。

 等到嘀咕完,赵维马上变了个脸色,同意了莱加留下的请求。

 只不过,不能全留下,三十万人分出十万留守新都,剩下二十万回新崖山。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再派十万来换防。

 莱加自是高兴,主要是能让他自己留在北方就行。

 敲定各务,赵维便率领大军回返西雅图,再由那里乘船返航。

 来时,是父子同出,走时又要天各一方。

 大军开拔那天,赵与珞来送混蛋儿,不由唏嘘,“还说带王瑜来见为父,顺道在此偷得几天闲暇.,可偏偏又出征到此。”

 赵与珞显然有些老气了,长叹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赵维也知道这回又把老爹晃点了,赔笑道:“也快了吧!小鱼儿这回怀不上,算着日子,赢儿也快三岁了,回头把他接过来给亲爹把玩。”

 “呸!”赵与珞皱眉,“这叫什么话?”

 “警告你,不可打赢儿的主意!孩子还小,经不起海上颠簸,要是出什么岔子,我饶不了你!”

 “行行行!”这事儿赵维得听爹的,也不坚持,眼珠一转,“爹,我琢磨着吧....”

 赵与珞,“你琢磨什么?”

 赵维,“抱孙子这事儿,现在看有点不靠谱了。要不,你老先给我弄个弟弟什么的凑个数儿?”

 赵与珞一怔,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却是赵维嬉皮笑脸的道:“咱都给你物色好了,汉人里身份地位、长相年龄配得上我爹的确实没了。”

 “不过,兰琴的那个大祭司阿桑您知道吧?我看她行!老姑娘了,长的也不错,我不介意叫她后妈。”

 “您看怎么样?只要您老点头,剩下的我来办。”

 “你......”赵与珞登时老脸通红,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腿就踹,“你个孽障!!找死!”

 “啊!”赵维大笑跑开,上马就跑。

 多少年没挨过亲爹的打了,用老话说这叫:皮紧了。

 .....

 辞别赵与珞,赵维领军向西雅图而去,路上走了一个月。

 果然如他所言,北方的冬天如约而至,许多南方兵根本适应不了。

 等大军抵达西雅图的时候,第一场冬雪落下,许多人得了冻疮。

 这让原本想在西雅图再休整几日的计划不得不搁置,大军开始登船南返。

 只不过走之前,还有几个人没处理。

 真金父女,还有北条义时。

 没错,北条义时活了,赵维直到此时才知道义时活了。

 很是意外,细问之后才知道,这归功于那两位军医。是他们在军中救汉士卒的土办法,在此时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让赵维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这个穿越者,很失败。

 事实证明,后世的认知也不一定都管用,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有一个时代的智慧。

 不过,义时活了,却给赵维出了个难题,怎么处理这家伙呢?

 肯定是不能放回去的了,这位和真金父女不一样,他不欠时宗的人情,也没有布局上的考量,凭什么放回去?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带回新崖山吧,连带着俘虏的几万日本战士一并运回新崖山再做打算。

 而真金父女已经晾了两个来月了,赵维终于决定,与真金好好谈谈。

 也许,两人之间的这次谈话,不但能决定两个当世超级大国的命运,也要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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