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可不知道忽必烈心这么大,居然想称霸地球?

 他现在焦头烂额,快被银行逼疯了。

 不是银行这个事儿太难弄,他驾驭不了,而是恰恰相反,这事儿让他想复杂了。

 原本,赵维是想按后世的模板,复刻银行的功能。

 拥有存储贷、货币发行和调控,以及一系列金融功能。甚至可以操控货币来打击对手。

 但是,他想多了,这哪是他能弄得出来的?

 那是几百年的经验,无数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金融成果。他这个前世屁都不懂,就这辈子啃了点书的家伙也想推演?简直就是扯淡。

 所以,从去年的十一月份从朝中退出来,到今年的近三月。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赵维都浪费在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之上。

 到了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开始降低目标,不再一口吃个胖子。

 复杂的银行咱们弄不出来,那就弄一个能满足当下需求的简单银行,总行了吧?

 那当下的需求是什么?

 其实就两个事儿:

 第一,把印第安佣工的钱全留在新崖山,让周边的印第安部落无金银可用。

 第二,取代当下混乱的货币体系。

 说白了,就需要两个功能,“存取”和“发行货币”。

 严格来说就是一个事儿,就是存取就行了。

 因为发行货币这个事儿,依当下的情况,其实就是存取凭证代替货币。

 老百姓可以拿着存折,或者说伪装成存折的货币,到市面上交易就可以了。

 完全可以发行两种存折,一种是“不定额存折”,一种是“定额存折”。

 不定额就和后世的存款凭证一样,你想存多少都可以,无论是一两金,还是一百两金,开具存款凭证。

 而定额存折,其实就是纸币。固定面额,一票一据不得更改。

 存一百两,那就发一百张一两的定额票据 方便市面流通。

 就这么简单 倒浪费了赵维三个月的时间。

 当然,只有存取 没有贷款以及其它业务的银行 在后世来看,那就是傻冒儿 散财童子。

 因为,这样的银行没有盈利点。

 而开办银行 无论人工 还是金银存放,都是有成本的。包括吸引百姓到银行来存钱,要有存款利率,也就是得给百姓一点好处。

 存一百两 如果为期一年 那还给人家的时候就是一百多两,多出来的是饵。

 否则,平白无顾的,谁会把钱放在你这儿?

 后世的银行,有贷款和其它金融业务。就是把存在银行的钱贷出去 收取更高的利息。

 说直白些,就是把从百姓那里聚拢的银借出去 为自己谋取利润。

 像赵维想像中的这样儿,只存不贷 放在任何时候都行不通,因为谁也赔不起。

 但是 放在扶桑大宋却不是问题。

 因为 钱多!

 扶桑大宋现在什么都缺 唯独不缺钱。

 几千万两的黄金白银躺在国库里睡觉,那点存款利息根本就不算事儿,完全负担得起。

 至于银行的推广,怎么让百姓愿意把钱存进去?这更不是问题。

 主要有两个方面:

 第一,给利息这个事儿,本身就有足够的吸引力,而且这种吸引力远非后世可比。

 因为在两宋时期,这种将金银存于第三方的情况并不是没有。

 这个毕竟是个贵金属代币的时代,铜也好,金银也好,小额交易还不是问题。几贯、几十贯钱的买卖,就算付铜钱也就一麻袋,还算可以忍受。

 但是,涉及到大宗买卖,几千贯、上万贯的交易,那就不行了。

 做一宗万贯交易,用铜钱差不多得13吨,换成白银也好几百斤,得拉上一大车。

 金属货币笨重的弊端,就彻底显现出来了。

 所以,两宋也有钱铺、当铺、银楼之类的经营机构向民间提供存储业务。

 把钱存我这儿,拿着钱铺银楼的凭证去交易,到时买家再拿着凭证来取。

 相当于早期的银行。

 只不过,这种业务是收费的。

 也就是说,百姓把钱存进去,不但没有利息,反而要给钱铺佣资。

 后世以及赵维要干的这个银行,把钱存了不但不收佣资,还倒找钱的模式,堪称颠覆。

 给百姓提供了便利,还能钱生钱,谁会不存?

 第二个可以让百姓存钱进来的优势更直接。

 别忘了,赵维背靠的是大宋朝廷,可以强行让百姓存钱。

 不说别的,扶桑各船厂、军屯、官营机构,包括给十几万印第安人发放佣资。

 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一人发一个存折,然后告诉他们,每月佣资自动存在银行了,去取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想通这些,赵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只要存取,够当下用的就足够了,我扯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至于贷款、和其它功能,将来慢慢摸索,慢慢增加。

 现在,只要存取,再算出一个既有足够吸引力,又不至于赔太多,造成麻烦的利率就够了。

 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把银行建起来。

 当然,建起来之前,得去搞定陈宜中。

 这老头儿在筹政司坐了三个月了,比自己还惨,都快发芽了。

 也不知道那老头儿见了自己什么反应,两人可是有仇。

 再加上这回儿,那老爷子恨不得吃了赵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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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筹政司。

 陈老爷脸色有些苍白,倒没什么大碍,几个月没见啥阳光的那种白。

 没办法,早晨上工就在屋里坐着,中午有人把饭送到屋里来,到了晚上出户部,天都快黑了。

 他又不好意思不来,更不好意思出门走动,怕被人看见,丢人。

 和陆秀夫、江钲一起,算计了宁王,算计了太后,结果人家那两位都放出去了,却把他给留下了。

 陈老爷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出去干嘛?让人看笑话?

 不说别人了,连户部侍郎曹庆熏他现在都躲着走,刻意避开。丢人,怕对上曹庆熏的眼神儿。

 堂堂大宋宰执,也算临危受命的国之梁柱,现在却被孤立到这个份儿上,陈老爷真没脸见人。

 看着落了一层薄灰的桌案,已经凉透的茶汤,陈老爷恨恨,“唉...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

 “户部那帮小兔崽子,三天没来打扫了,这茶还是昨日老夫自己打的。唉...人走茶凉啊!”

 陈老爷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却是牙关死死的咬着。

 “曹庆熏啊曹庆熏,你却是忘了,是老夫一手把你提拔起来的啊!现在整日跟在苏任忠屁股后头,却是把老夫的知遇之恩忘的一干二净了?”

 “唉!”长嘘短叹,“你不来也行,派个小崽子给老夫打扫打扫,打个茶围也行啊?”

 一脸凄苦,“不打扫,不辇茶,也行!你找个人来和老夫说说话行不行啊?老夫这上嘴唇和下嘴唇都快粘在一块儿了啊!”

 “唉......”

 慢悠悠的一抬头,陈老爷无所是从,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都快魔怔了。

 恍惚间看到门口站着个人,老爷子也没看清是谁。

 不过,也不用看,送饭的。

 按说,还能借机和送饭的粗使小吏说几句话,解解闷儿。可是,曹庆熏那个王八蛋,找了个哑巴给他送饭。

 陈老爷苦啊!

 一副要死的衰样儿,无力地摆了摆手,“放下吧......”

 “要不,别急走,陪老夫坐会儿?”

 “不说话,坐会儿就行。”

 “......”

 门口的赵维没动,本来就忐忑,现在更是心里发毛。

 暗自嘬牙道:“咋把陈老爷折磨成这个熊样儿了?这可坏事儿了。一会儿发现是我,打出去都是轻的了吧?至于求他办事儿,那不就更难了吗?”

 赵维有点心虚,挪着步进到筹政司内。

 想坐到陈宜中对面儿,可是凳子上全是灰。

 没办法了,心存讨好之意,从窗台上取了抹布...硬的,都能立起来了。

 赵维心说,这也忒惨了点吧?谁特么这么没良心,这么对待国朝重臣!?

 也不管那么多了,用干抹布胡乱抹了凳子上的灰,刚要坐下,又见桌案上也是灰。

 赶紧又小心在桌子上蹭了起来,既要擦干净,又不能让尘土飞扬,难度还挺大呢。

 对面的陈老爷直勾勾地瞪着赵维的手和抹布,就是没有焦距。

 “唉!”又叹一声,“别擦了,反正也用不着。”

 赵维:“......”

 赵维无言,都这样儿了吗?

 擦好了桌案,小心坐到陈宜中对面,“陈相...陈相?”

 “啊?”陈老爷抬头,看了一眼赵维,又把头低下来,“宁王啊...怎么有空过来?”

 “嚓。”赵维更觉瘆得慌了。

 “您...见到我不意外?”

 “啊?”陈老爷再抬头,怔怔看了赵维一眼,又低下来了,“意外什么?比哑巴强。”

 赵维:“......”

 什么意思?哪来的哑巴?

 “我来...陪您老聊聊天。”

 “啊?”陈老爷再抬头,“聊天啊?聊天好啊,比哑巴强。”

 他就离不开哑巴这个事儿了,可见怨念有多深。

 能不深吗?你要在这屋里坐三个月,就一个哑巴进过屋儿,你也得有怨念。

 “唉!”陈老爷又叹,又蔫下去,“说吧,聊什么?”

 赵维汗都下去了,心里只打鼓,“我这是说还是不说啊?”

 “怎么感觉这老头儿还没回魂儿呢?我要是说了,他回过魂儿来,还不骂人?估计骂人都是轻的,揍人都有可能。”

 正犹豫着,那边陈老爷头也没抬,“说啊!你说,我听...可算来个能说话的了。”

 “额。”

 赵维一咬牙,算了,早晚都得开这个口。留陈宜中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一天,银行的事儿非他莫属。

 “是这样的。”赵维清了清嗓子,“陈相是知道的,本王现在也赋闲家中。”

 陈宜中一听,还是要死不活,“该呀...活该呀!算计了老夫,报应啊!”

 赵维:“......”这天没法聊了。

 硬着头皮继续,“对!陈相骂的是,这几个月......”

 还没说完,陈宜中继续要死不活,打断道:“闲着了吧?难受吧?该呀...活该呀...报应啊!”

 赵维脸都绿了,“对!!该!!我自找的!陈相见谅!!”

 只见陈老爷脑袋缓缓向左,再缓缓向右,再向左,再向右。赵维瞪了半天才明白,他那是摇头呢。

 陈老爷一副生无可恋:“不见凉了!见凉也没用,事已至此,认命了!!”

 赵维咧嘴,更没法说了。

 这老头的怨念已经深入骨髓了,连骂两句,瞪两眼,都懒着骂,懒得瞪了。

 “算了。”赵维心说,“要不我改天再来吧,就这状态,怎么聊?怎么求人家?”

 起身要走,“那...晚辈先告辞,改天再来拜会陈相。”

 陈老爷一摆手,“走吧,快走!不想看你,回家闲着去吧!该呀...活该呀...报应啊!”

 “我......”赵维无语,起身出门。身后又传来一句,“别再来了...势不两立了...你死我活了。”

 赵维:“......”

 出了筹政司的门儿,赵维这个憋屈啊,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出来了。

 但是,看这架势,下次再来,也好不到哪去啊!就这么走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寻思着,“要不...早晚是一刀,就趁今天了,进去再谈?”

 可是,就陈老爷这状态,进去说啥?

 说你呆够了吧?呆够了的话,我给你个差事?

 嗯!这么说,陈老爷敢杀人。

 要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拿家国大业来压他?你恨不恨我,都得给我干活!

 嗯,也难活着出来。

 那就...实话实说,从头到尾,无所隐瞒?详详细细把自己的想法,还有为什么独留他陈宜中在此的原因,好好说给他听?

 嗯,这个差不多!就是麻烦点儿,还得说一回书,细细道来,要引人入胜才行。

 心下有了决定,赵维咬牙再入。

 这回没有迟疑!直接坐到陈宜中对面!

 只见陈老爷抬头...低头...“唉......怎么又回来了?”

 “赵维说话说!”

 “不想听,走吧!”

 “想跟陈相说说,这段时间的前因后果。”

 “更不想听,你还是省了吧!”

 “但是,不说不行...必须说。”

 “那你就说。不过,说也白说。该呀...活该呀!你也有今天。”

 赵维:“......”

 赵维不理他,低头沉思,组织着语言,想着从哪里开头。

 从哪开始呢?那就从一回到新崖山,为什么要设计将陈老爷赶下台开始吧!

 “呼!”长出一口气。

 赵维一直自认口才不错,忽悠过不少人,可唯独这次,心里没底,把陈宜中伤的太深了。

 “陈相,是这样的。之前所行,非是维之本意,实乃家国危亡,无奈之举。相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事已至此,维给您陪罪。”

 不能直接说,得铺垫一下。

 “当时,真的没多想,也绝非私怨。却没想到,会把您老伤到如此地步。”

 继续铺垫。

 “其实,维今日前来,是有件大事必须您老出山主持。但维知道,您老有怨,那就先听维把前后因果......”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陈老爷猛一抬头,眼珠子冒绿光,“行!!”

 “嘎??”

 赵维愣住,哪跟哪儿啊?

 “什么...什么行?”

 陈宜中疯了,一脸狂热,不再是当初的木讷。

 一把抓住赵维,“我说行!”

 赵维再懵,“什么...行?”

 陈宜中狂戳自己得老鼻头儿,“老夫出山...主持大事...行!肯定行!!宁王说话算数!?”

 “我......”

 赵维一脑门子的汗,我这铺垫都还没铺垫完呢,怎么就行了?

 再说了,什么就行?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他哪知道,陈老爷是真憋疯了,一听赵维找他是有事儿,还是大事儿,哪还管那么多,让他提刀入阵老爷子都干。

 只要让他出了这个屋子,干什么都行。

 赵维:“......”

 这,这这这,这么容易的吗?

 嚓...不应该是高难度的劝服吗?怎么感觉来个哑巴也行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