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易感期的头疼让席斯言下意识皱眉,井渺的问题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问?我怎么可能闻不见你的信息素?”

井渺半垂上眼睛,很委屈:“你、你不会睡觉,没有被我安抚......我、我对你没有用。”

他说话凌乱,有种故作成熟的感觉,席斯言从井渺零碎的表述里拼接出真相:“渺渺想说,我不受你的天赋影响,是吗?”

井渺点点头,发出鼻音的“嗯”。

席斯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他不怕井渺冲他发火,他更怕的是小孩默默藏着,盖棺定论后直接给他致命一击。

就像他会去外城区找那个有清洗标记经历的Omega确认,会支使他离开然后一个人带着权限卡去查数据库。

他们总说他不懂,他小。

井渺从来都聪明。他从被林波留在第五城区,再到长大回来,他读书、科研、有老师和朋友,搞暗恋的小男生会制作计划有条不紊地行进。

井渺不擅长与人交往的表面下,是他谨慎克制地平衡好了周围所有的关系,和他自己的私欲。

变成小朋友的井渺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天性,但他实在是很乖,没有人不会喜欢他,因为他所有的行为都没有一点心机。

席斯言可以想象井渺在确认那个清洗标记手术的过程里受到的煎熬,他有前车之鉴,害得小朋友制造一场惊心动魄的离家出走,井渺记得牢牢的,害怕再次被抛弃。

他宁愿他发泄和指责,不愿意他憋在心里。

是啊,井渺长大了。小孩子会哭会闹,他已经学会了去自己证实。

“还好你问我了。”席斯言亲他的额头,语气有不可查的放松,“宝贝,我不是不受你的天赋影响,我也可以闻见你的信息素。”

井渺眼睛瞪大:“你骗我,你......反正你骗我!你睡不着!”

“没有骗你,宝宝。”席斯言捧着他的脸亲吻,“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甘自森在采购处见到了席斯言。

他上下武装得很严实,正在一个摊位前挑选紫薯。

“......”甘自森走过来拍了他一下,“你这样子,是被渺渺打了吗?”

席斯言看了他一眼,毫无感情地打招呼:“早。”

甘自森眯了眯眼,然后恍然大悟:“你被你的Omega逼出易感期了啊?真牛。”

“麻烦称一下。”席斯言不说话,眼里有些疲色, “他没逼我,是我自己内疚。”

“行行行。”甘自森不想和他多扯这个问题,没闹着回去离婚打胎就是情况还不错,他打着哈欠,“Alpha易感期不在家里,出来乱晃是危害社会。”

“我要给渺渺做早饭。”席斯言没什么反应,侧了两步去另一个摊位挑小白菜。

甘自森看着手里的包子,沉默了:“和好了吗?”

席斯言捡菜的手一顿,然后缓缓摇头。

“你、你没解释啊?”

“怎么解释?我不可能骗他。”席斯言说,“我会证明的。”

“怎么证明?”甘自森偏头。

席斯言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一个成年男性,不管是谅解还是宽容还是相信许诺都有办法,可是井渺不是这样完全理性的Omega。

“等小孩出生以后,丢出去给父母,我用三年证明我不在乎孩子,只在乎他,行吗?”

甘自森:“......”他呵呵两声,“投生成你的小孩,真是倒霉哈。”

席斯言没在意,脸色越发认真。

“我天,你真这么想?你怎么比王淞还离谱?”甘自森心里恶寒,“我拜托你正常点......”

他正说着话,身体忽然不自觉轻轻靠撞了一下卖菜摊位的护栏。

甘自森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抬头时看见席斯言有些迷茫的侧脸,紧接着,两个紫薯从满溢的框框里滚落在地。

“地震?”甘自森四处回看,一切都很平静。

席斯言转身往外跑。

“哎你等等我!”

走出采购部以后,席斯言看着天空若有似无的透明波动色,眉头皱得很紧。

“这什么情况?天府泽在试验模拟天气系统?”

席斯言摇头,脸色变得很沉:“感觉好像是量子能量场被攻击,出现的类似卡屏的现象。我先回去,渺渺还一个人在家。”

甘自森忙点头:“你快去。”

他也打算先回医疗队大楼,甘自森没走两步,通讯器嘀嘀响起来,几乎是瞬间,一辆穿梭代步器就停在了面前。

“甘医生你好,这里是指挥部战备医疗急救处,情况紧急,请速度到达指定地点。”

甘自森没有犹豫很快上了代步器:“请问情况?”

“外派人员有四位重伤,护卫队王淞上校被生物弹击中腹部,无法止血,请您速速来救援!”

Alpha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代步器内部瞬间结起一道寒霜。

铺天盖地的绿色里,那张白色的病床被红色染红,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像是水滴沙漏在倒数计时。

王淞八九年前任务回来,左肩被子弹打穿,轻微擦伤腺体,那个修复手术是甘自森亲自做的。

他躺在灯光下,麻醉之前还龇牙咧嘴地笑:“老子一个杀了六个,牛逼吧?”

甘自森恍惚中惊醒,看到那张**躺着两个人。

那个跟着王淞出生入死的Omega蜷缩成一团,死死握着王淞的手,腺体处红的瞩目,保持一个姿势太长时间,他的身体肌肉和关节都僵直了。

一个医生好不容易才分开两个人,顾崇被他们抱起来,紧急转移到别处。

“甘医生。”

甘自森面上还算镇定,助理医生很快给他戴好手套:“现在什么情况?”

“王上校腹部左侧中不凝血生物弹,一路是顾审讯官用延缓天赋支撑到天府泽,他信息素能量衰竭,很危险。”

甘自森点头:“谢谢。”

他快步走到王淞病床前,腹部伤口用了最高科技的止血绷带暂时包裹住,却还是满溢到滴落下来。

王淞面无血色,像一个死人。

这个年纪轻轻靠自己拼到如今军衔的Alpha,在甘自森眼里就像褪色的雕塑。他拉起王淞的手,室内气温仿佛低了一两度,空气里有隐约的冰碴子味。

助理医生眼睛微微瞪大,对这个天赋的强大感到震惊,一秒钟后很镇定地说:“甘医生,这边准备取弹了,手术时间较长,先给您打腺体能量针剂吧。”

“嗯。”甘自森第一次在手术台上不握手术刀,他将王淞的生死交给了别人。

也交给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血渍凝成了块,颜色变深。甘自森麻木地站着,握着他一只手。

他好像知道顾崇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一次一分钟的延缓天赋,顾崇几乎是用命在博时间,他们没有就近去任务地点的医院,而是撑着回天府泽。

那个Omega军官是知道的,不凝血生物弹破坏人体的愈合能力,只有他才能支撑这样高消耗的过程。

甘自森站着,眼泪忽然就掉下来。

也不知道疼不疼?

“哭什么?”

沙哑无力的声音叫唤醒甘自森快要不能运转的大脑,他微微垂眸,又是一滴眼泪砸下来。

两个医生完成了手术的最后一针,没想到王淞过了麻醉时间提前醒了。

“王上校?”

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询问,王淞撑着一双麻醉反应还没完全散去的双眼,凝视着面前这个人,一分一秒。

“自森,我差一点就能拿到镶着隐青石的勋章了。”

王淞的手上是干涸的血迹,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摩擦过甘自森的掌心:“别哭,下次,一定有。”

甘自森看着他,又落下一滴眼泪来:“王淞,还有下次,我和你绝交。”

席斯言回到住所的时候,井渺刚给自己穿好了大衣,他看到席斯言,嘴巴张了张,最后撇着嘴转身,不和他说话。

“渺渺,好像出事了。”他把外套脱下来,也被自己滚烫的体温吓到,房间里是自己的Omega,盛放期花蕾一样的馨香,席斯言有些晕眩,扶着墙面晃了晃头。

井渺愣了一下,身体先做出了行动,他从席斯言的臂膀下钻过去,安静地贴在他怀里。

“乖宝宝。”席斯言低头嗅了一下他腺体处的味道,终于觉得好了一些,“我煮紫薯粥给你吃,好吗?”

井渺没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才离开他倒沙发上乖乖等待。

“被晃醒的?”席斯言洗着紫薯,和他说话。

“嗯,怎么了?”小孩把小雪狼公仔抱在怀里,糯糯地问。

“目前不清楚,你乖乖的不要走动就好。”

井渺撇嘴:“我乖。”

电饭煲滴声响起来,席斯言解了围裙出来,看井渺不情愿和他说话又忍不住的样子,慢慢笑起来:“还不愿意叫我哥哥。”

小孩认真点头。

席斯言没说话,他们安静地度过一个上午。

井渺紫薯粥喝了两碗,午饭就再吃不下去,席斯言带着他在过道来回消食了三遍,Omega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剩余的紫薯粥。

“真的不能吃了,你要吃一点肉和米饭,昨天也是吃了很多南瓜和奶油,不能吃那么多甜的宝贝。”

井渺丧气地垂眼,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脸色难看,一口也不愿意吃。

席斯言哄了好半天,才让他勉强吃了两口肉。

Alpha叹气:“你在和我赌气吗?”

井渺很诚实地摇头:“不想吃。”

“渺渺,那你能和哥哥说,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呢?”

Alpha就站在午后阳光的阴影里,俯身去亲吻他。

井渺想,他好像知道家在哪里了。

通讯器紧急频段的声音叫醒了两个人,井渺红着脸侧头,用公仔把自己的脸蒙住。

“喂,你好,席斯言。”他拉着井渺的手放在手心,声音微哑,还有情绪的涌动没完全压下去。

井渺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片刻后在席斯言爱意未消融的脸上,看到震惊。

那天早上一桌子剩饭没能收拾。

席斯言匆匆断了电就带着井渺坐上了来接人的穿梭代步器,他们两个都戴着抑制环,手牵着手。

本来不应该带井渺来的。

他现在走路都成问题,磕碰一下席斯言心都碎了,但是小孩现在不太听话,听到席斯言要离开就非要跟着来。

峰铎看到两个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天府泽最优秀的几个医生全在这里了,也不怕井渺出意外。

“找到零号病体了,但是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太多。”

王淞坐着轮椅被推出来,他失血过多还在输血中,红色的滴管吓了井渺一跳。

“渺渺别怕。”那个高大阳光的Alpha现在看起来苍白脆弱,但是眼里的坚定一分没少。

甘自森站在他身后,表情凝重。

“这是怎么了?”席斯言头一回看到这样的王淞面色骤变。

“厄宴第八城区的银树镇,整个镇都被劫持了,你来说。”王淞声音很淡,他身边的副官敬了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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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的人老婆都没哄好就能亲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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