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幸运的留在了最内圈,能够近距离地看马术表演。

席斯言恨不得把井渺藏在自己的风衣里,但是又怕这么做太明显,等他脑子里各种想法过了一遍以后,席斯言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湿了。

他默默地伸了一只手进口袋,握住里面的小东西。

井渺跟着人群一起喝彩,高兴地完全忘形:“哥哥!他们在跳火圈!好厉害!”

他们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和井渺一样手舞足蹈。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编著长长的辫子,末尾还扎着粉色蝴蝶结,可爱的像洋娃娃。

小女生努力地垫脚尖,井渺好奇地看了她们好几眼。

女人察觉到他的目光,露出抱歉的神情:“我怀孕了,抱不动她。”

井渺看着她已经隆起的腹部,更好奇了:“有多大了呀?”

“六个月了。”女人幸福地笑。

井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然后笑道:“哥哥说,能够生第二个孩子的人很少很少,姐姐你很幸运。”

女人愣了愣,露出尴尬的表情:“我......我是第一胎。鸦鸦是我领养的孩子。”

叫做鸦鸦的女孩子还高兴地把手举过头顶喝彩,看起来没有一点不开心。

井渺点点头:“那也很好呀,对不对哥哥?”

席斯言冷硬的脸勉强破冰:“对。”他把井渺拉回来了一些,牢牢保护在怀里,“渺渺不要离得这么近。”

他们看了一会儿,马术表演也接近尾声,内圈人群陆续从出口离开,外圈的人还要接着绕圈。

席斯言的心跳过速的不正常。

他眉头直跳,音乐声的欢庆成了他心里恐怖旋律的鼓点。

民宿不能再回去,行李不要了,出了广场马上去就近的转运站取代步器,到达最近的机场,联系席玉城的下属王晨,坐飞行器回中心城区。

席斯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觉得有了一点心里安慰,但是那些马蹄声还是踏乱他的心神。

“散开!”中心表演圈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人群霎时**起来。

席斯言一把把井渺箍在怀中,跟随人群连连后退。

“马失控了,快散开!”一个青年男子驾着一批棕红色的蒙古马,直接推翻了篝火的栏杆,朝着人群冲过来。

旁边的马一样受到惊吓,忽然凌乱起来,陆续有保护杆被冲塌。

尖叫声四起。

“哥哥!”

井渺害怕地抱住他,席斯言忍受着人群撞击,迅速地往外面挤。

“啊!!!”

惨叫声划空而来,井渺刚要回头,就被席斯言牢牢把头按在怀里。

但他还是看到了,最初发疯的那匹马,把它的主人踩在了马蹄下,它脱缰疾驰,在几万人聚集的广场。

井渺不停发抖,视线一片模糊。

不停有凄厉的叫声响起来,井渺的大脑像掉进了异时空。

……

“别怕,别怕,不痛苦了,解毒剂就快出来,你看着我,不要怕,对......”

癫狂尖叫,一脸痛苦的少年缓缓平静下来。他的手指抓破了自己的皮肤,触目惊心。

井渺看到自己试探地接近他,然后伸手小心地抬起少年的手臂,给他的伤口擦药:“跟我说,不要怕。”

少年崩溃的情绪消失殆尽,他沉溺在这种柔和里,错乱的神经舒缓开来,沙哑的嗓音跟着井渺重复:“不、要、怕…”

……

短暂的画面从井渺大脑里闪过,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鸦鸦!”

井渺从席斯言怀里挣脱出来,在离他们大约六七米远的地方,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摔在地上,哭的五官皱紧:“妈妈!妈妈!”

她身后,是两三匹失控乱跑的马。

没有人敢靠近。

没有人救她。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可是她那么小,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把她扛到肩膀上。

“妈妈!妈妈!妈妈!”

她在叫我,在叫我,很多个夜晚,无数个时分,他在叫我,他在叫我!

井渺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宝宝…宝宝!”

“渺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席斯言回头看到一条因为设置隔离壁垒而中低级下意识绕行的直线区域,刚面露喜色要带着井渺从那里走出去。

他的孩子忽然就挣脱了他的手。

井渺冲着危险的区域跑了过去,席斯言只看见他乳白色的毛衣被蹭上黑色的碳灰,像密集涌来,无数的枪林弹雨,一路越过硝烟和人群。

席斯言心脏骤停:“井渺!”

他发了狂地跑过去,完全顾不了其他人,后面是发疯的马,周围是惊慌失措的人。

井渺把鸦鸦抱在怀里,眼泪掉的停不下来,他害怕的发抖,不敢看前面高高的马蹄和被撞倒的篝火。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井渺一边哭一边默念,把那个女孩子紧紧地保护在怀里。

“不要怕!”

一个温暖的怀抱顷刻间包裹住他,熟悉的兰花信息素裹住井渺的全部感官,他狂抖不止的身体逐渐稳定,世界也突然陷入寂静。

那些发疯的马停止了,慌乱的人群也短暂停滞了,连噼里啪啦的火焰都停止了躁动。

席斯言比井渺更快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闭着眼睛,本来都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Alpha松开因为害怕和本能而用力过猛的手臂,井渺痴痴地看着自己,然后也缓缓放开了怀里的鸦鸦。

那个母亲捧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失声痛哭:“鸦鸦,鸦鸦!”

女孩子迟缓的神经依然没有搭上线,她愣愣地离开井渺,然后一脸喜色地跑进女人的怀抱:“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妈妈了!”

井渺呆呆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空白,然后茫然地抹了一下脸。

他哭了,掉了很多眼泪。

“哥哥......”

席斯言面如白纸,他几乎要掏出自己的心脏来。

慌乱的人群随着中了麻醉针而倒下的马匹重新稳定起来,他们开始互相帮助救人,也有很多哭声和叱骂声。

“井渺!”席斯言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走了一道世界上最难熬的地狱。

“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是不是不想我活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他哑着声音绝望悲怆,像是雪山里被人类剥掉皮毛的孤狼。

“哥哥,哥哥。”井渺抽噎着,紧紧抱着他,“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他们的眼泪交融在一起,腺体突突地跳,席斯言布满血丝的眼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痛苦。

他低下头,狠狠咬破Omega的腺体,牙齿穿破皮肤,血液混合着信息素和自己交融纠缠,争夺在腺体里的生存空间,最后被素冠荷鼎强势地压制包裹,像在报复,像在确认。

井渺发出疼痛的呜咽,他一边哭一边恳求:“哥哥,哥哥......”

——

“哥哥,你可以听到小宝宝在讲话吗?”

“我听不到。”

“我写在日记里啦哥哥,等你出院以后,你悄悄看好吗?”

“出院......”很遥远的词。

他摸着井渺枕在他的腹部的头,男孩子的头发柔软的过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哥哥,我为了你,什么都不怕。”

“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

“不要怕,哥哥不要怕。”

被Alpha过分压抑的信息素侵占,井渺从最开始的刺痛到意识瘫软,他无意识地抚摸着席斯言的背脊,嘴里念念有词:“哥哥,不要怕。”

到这一刻,他还在安抚自己。

现实和回忆的冲撞,打开了席斯言闭塞的大脑。他大惊失色地看着被自己咬到出血的腺体,和手腕上通讯器不寻常的闪烁。

席斯言理智迅速回笼,他低头舔舐那个伤口,含着井渺馨香的血液,重新帮他戴好抑制环。

当血液浮动在空气里,阻断剂有可能失效。

那么他们会很危险。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的鸦鸦,谢谢。”女人因为怀孕,不能很好的蹲下,竟然直接双腿下跪,抱着孩子哭。

席斯言摇摇头:“照顾好你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叫的是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边哭边点头。

她完全可以走掉,但她没有离开,一个怀孕的母亲,逆着人群,第一时间冲进了危险地带。

“你是个好母亲。”

席斯言把意识不清的井渺抱起来,捂着井渺的腺体快速离开人群。

“刚才马匹,为什么突然就全部一起停止发疯了?”

“我现在想起来都好害怕。”

“因为麻醉枪吧,同时发射吧......”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