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虽然从没有将黄金纳入货币体系,但开国时太祖洪武帝曾定一两金折四两银,而在民间实际交易中,一两金基本上是等同于十两银的。碰上灾年或乱年,金银比价能达到一比十三四之多。

大体上,黄金万两约等于白银十万两。

魏公公开这个价,黑么?

一点都不黑!

简直就是摸着胸口给的价!

要知道,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况且,这钱又不是让你镇江府掏私人腰包,凡事都可以走账嘛,走不了账,也可以数数镇江有多少只肥羊嘛。

这些事,可不用魏公公教了,当官的,那都是无师自通,个顶个的鸡贼着咧。

反正黄金万两,就这么着了,魏公公拒绝还价。

他老人家也是气的,这要搁上次,还能给这老乡还个两折,可如今这么大阵势摆出来了,还价是不可能还价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还价的了。

这次联合军事演习,花费的代价实在是大。

往少了说,就海军炮击和陆军火铳射击以及爆破,所消耗的药子就得上千两,还不提钱粮和其它方面的开支。就那征用渔民的渔船加上渔民的劳务费,就得开出去三四百两呢。

兵马一动就是钱,哪怕什么都不干,出去晃一圈,也是钱啊!

大概事后盘账的话,至少得五千两开销。

这还只是一次不过涉及三两千人的军事演习,规模不大,可别看这规模不大,真要打仗的话,就这规模的战事开销就得翻十倍。

公公现下的钱袋子,也就能撑个一两次。

由小见大,公公都这么困难了,皇爷的压力可想而知。

公公若不能马上把海事做起来,日进斗金,将来辽东有事,他又哪来银子往里砸。历史上,大明朝可是前前后后往辽东砸了几千万两银子,最后也没翻个泡来。

不说辽东,就公公准备着手扩编皇军的师团级单位以及江南制造总局、皇家海军,特区营建等,不管哪一个,都是吞金兽啊。

有钱,不是万能的。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镇江府便是痛快孝敬魏公公黄金万两,折算下来,也就是替公公把这趟的差旅费给报销了。

他老人家真没从中赚取多少,甚至可以说是亏本,连个小卡片的费用都没给报销掉。

因为就这几天耽搁的时间,每秒钟对于公公而言都是极其宝贵的。折算成金银的话,就公公现在躺在轿子上,分分种的就上千两没了。

然而,公公这人大度,不斤斤计较,他以诚待人,想着把事情尽快解决掉。可他那位知府老乡想的却是以理服人,而不是以礼服人。或者说想到以礼服人,但是这礼却不是公公以为的六件套,而就是个蜜枣伴大糕。

双方的差距有点大。

王应麟能够接受的“下台费”是一万两……白银。

魏公公要的是十万两白银,这让他无法接受。

而且,魏公公开口就要钱的直爽行为显然让知府大人有些不适应,也让镇江府一众官员都有些愕然。

虽然明知魏阉搞这么大动静就是来勒索的,但大家好歹都是朝廷的人,你魏太监再想要钱,总得委婉些,找些理由说辞,这样知府大人也好下台啊。

什么话都不提,半点客套都没,上来就要钱,还一幅不给钱就打你的样子,莫说府尊大人咽不下这口气,就是这帮官员随从也不服啊。

只是,想是这么想,可当着那左右虎视眈眈的大兵,当着那魏阉的十多面长幡,再看身后被炸塌了的城墙豁口,谁敢上前说个不字。

给还是不给,知府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余学度下意识的将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

别人可以不吭声,王应麟却不能不开口,他面色难看地问道:“却不知魏公公以何名目要本府出这万两黄金?”

这话问的是合法合理也合情的,要钱可以,总得给个合理解释吧。有个合理解释,就是从府库支出来,也好做账给上面交待啊。你什么理由都没有,张嘴就是十万两,镇江府一年税赋才多少?这么大亏空,又没个用处,上面怎么看?

知府大人心里真是恼火着,一方面这小太监要的有些多,另一方面是对方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羞辱他,他若就此答应下来,还有什么官威可言。

“名目?”

公公笑了起来,罢着玉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原因是,没有名目。

真是笑话,皇爷他老人家跟咱家借钱,也没说什么名目,就说个手紧啊。你小小镇江府也敢要咱家给个理由?

你真当咱家手下这些儿郎是泥做的不成!

你真当咱家不会自个进城去取这黄金万两不成!

没名目,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公公斜首遥看江上,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啊。

王应麟等了一气,发现魏阉竟然在遥看江上,根本没有理会他,不由气的心都发颤,但还是强忍肚中怒火,闷声道:“魏公公无有半点名目便要本府支取万两黄金,此事,始本府恕难答应。况内外有别,无有朝廷公文,本府如何能随意支取府库。”

这话听在边上的张师爷耳中,清楚恩主这是摆事实讲道理,明着看是没的商量,实际上却是做好了出血准备。

一半,应当是可以的,再多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只要这小太监随便找个理由,做出点需要镇江府接济的为难样子,今儿这事便能皆大欢喜。至于金山寺的损失和被炸塌的城墙,那都是小事。

可惜的是,魏太监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要编一个理由出来,然后尽量以委婉口吻和知府大人商量,哪怕用个借字都可以。

然而,魏太监听了知府大人那话,将视线从江上收了回来,然后摆了摆手,对左右说了一句:“镇江府要朝廷的公文?……好,咱家给他写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