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露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秋渔脸上的表情,见阿渔对她所说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阿渔是魔尊,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

怪不得她在席上盯着莫紫盈看了许久,江折露那会儿还真的傻乎乎地认为,阿渔看上了莫紫盈。

如今想来,她只想狠狠地给前两日那个天真的自己一巴掌,这煞神怎么可能对别人动真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身旁跟着的那两个剑修是怎么回事?

她们知晓阿渔的身份吗?

江折露一边在脑海中想些有的没的,一边狐狐祟祟地偷瞄江秋渔。

应当是不知晓的吧?

剑修最是嫉恶如仇,性子耿直,若是那两人真的知晓阿渔便是魔尊,如何还能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怕是早就一剑将她捅个对穿了!

江折露在心里偷摸幻想着这一幕,随即又有些泄气,阿渔是魔尊,这天底下怕是也只有那位清河剑派的掌门能够与之一战了,那两个剑修给她塞牙缝都不够的。

她一时想的有些出了神,冷不丁地抬头一看,江秋渔正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

这人虽然在笑,那双狐狸眼中却毫无笑意,唇边的弧度更是有些微妙,仿佛怒到了极致后,反而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模样。

江折露心中顿时一紧,“怎,怎么了?”

江秋渔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相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这一声仿佛敲在了江折露的心上,她下意识地摊平了自己的耳朵,尾巴夹得紧紧的,眼瞳也跟着缩了缩,警惕万分地看着江秋渔。

江秋渔:“偷偷在心里骂我?”

江折露大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阿渔还会读心术??

江折露顿时蔫了,这人修为高深,她无法与之抗衡也就罢了,现在连在心里偷偷摸摸地骂她两句也不行了,谁能想到,她竟然还会读心术?!

江秋渔忍俊不禁,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傻?

当初的凤桉便是这样,江秋渔随便吓一下他们而已,那几人便笃定她会读心术,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胡思乱想。

如今的江折露也是如此。

她们好像从来不认为问题是出在她们自己身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秋渔并不会读心术,只是一看她们脸上的表情,便能猜到她们心里没想好话?

再结合一下当前的情景,除了在心里偷偷摸摸骂她,她们多半也想不了别的。

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狐族向来狡猾奸诈,怎么就出了江折露这个蠢货?

“你说莫紫盈跟魔族有关,有证据吗?”

江折露噎了噎,心想你不是魔尊么,你难道不知道?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脑海中,江折露便猛地想起来,阿渔是会读心术的,她赶紧止住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她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同大家亲近。”

以江折露这般火爆的性格,她又怎会不去找莫紫盈的麻烦?

虽说赵舒寒当初将她带进府中,只是为了让她同侧夫人与二姨娘抗衡,但江折露自诩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莫紫盈又是最后进府的,江折露担心自己若是不去寻她的麻烦,等她被侧夫人与二姨娘教训之后,赵舒寒难免要心疼。

赵舒寒会怎样,江折露并不担心,她只是怕赵舒寒觉得她做事不用心,断了她的大鸡腿。

这三位夫人都被她公平地针对,才能显得她不厚此薄彼。

“我没去过几次她的院子,她实在是太胆小了,被欺负了也不吭声。但每回走进她的院子中,我都觉得极为阴冷,同方才你用魔气将我卷过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她没说的是,阿渔带给她的感觉,比莫紫盈更为危险可怕,在莫紫盈那里,她尚且有一丝生机,至少莫紫盈从来不曾对她下手。

可阿渔不同,她是赫赫有名的杀神,此人做事全凭心意,稍有不顺,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江折露缩了缩脖子,“后来我发现,府中总是莫名其妙有人失踪,失踪的地点不尽相同,我仔细观察过后,发现他们都曾去过莫紫盈的院子。”

且就在莫紫盈到来之后不久,魔族便开始在云水城中肆虐,这些魔族狡猾多端,形迹难辨,哪怕是城主亲自下令,城中所有修士齐心协力,也无法将他们彻底逐出云水城。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魔族究竟躲在了哪里,等到发现时,却又有人已经死在了魔族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水城中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搬离了云水城。

只是江折露不知道的是,那些搬离云水城的人中,有许多人根本没来得及离开云水城,就已经丧生在了魔族的手中。

此刻,江折露只是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了江秋渔,她倒不认为魔族的恶行一定同江秋渔有关,阿渔虽为魔尊,却也无法令每一个魔族都真心诚意地顺服,她又怎会知晓底下的魔族究竟在何处作乱呢?

就比如江折露自己,此时天高皇帝远,她若真在云水城中大肆吸食旁人的精气,任意残害旁人的生命,青丘那些狐族也是不知情的。

所以,尽管江折露认为这些魔族实在可恶至极,却也不曾把这份怨气撒在阿渔身上。

她虽然也偷偷吸食旁人的精气,却也只是吸上一口,并不伤人性命,只会让那人短暂地感觉有些疲乏罢了。

这些魔族却是真的一个活口都不留,江折露去看过那些死在魔族手上的人,每个人都好似被活活吸干了浑身的血液一般,尸体狰狞僵硬,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出府。

江折露将那些人的惨状同江秋渔描述了一遍,见这人眉头微蹙,似乎也感到了不适,她不知怎么的,脑子忽然一抽,在江秋渔耳边小声说道:“你是魔尊,这些魔族做了这么多坏事,将来人家骂起来,很有可能会将罪名都算在你的头上。”

“你应该好好管一管这些可恶的魔族,免得他们连累了你。”

江秋渔稍稍一愣,随后笑着从乾坤戒中摸出一把团扇,敲了敲江折露的脑袋,“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妙。”

她分明是担心魔族做得太过,连累她也不得不离开云水城,却还要装出一副全然是在为江秋渔考虑的模样。

给魔尊提建议,让她好好管一管手下的魔族,江折露怕也是头一个了。

江折露捂着自己的脑袋,见她并不生气,双眼亮了亮,“我都是为你好呀,毕竟错又不在你,可骂名全让你背了,这岂不是很不公平?”

江秋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蠢狐狸倒是看得很通透,就连女主都拐不过来的弯,她却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莫紫盈暂且不提,你先同我说一说,那侧夫人与二姨娘,又是怎样露出马脚,被你发现的?”

这一聊便聊到了晌午,林惊微久等江秋渔不回,干脆让人带路,找上了门来。

彼时江秋渔正侧躺在美人榻上,吃着江折露捧到面前来的葡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

江折露则是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捧着一盘葡萄,一边馋得流口水,一边不遗余力地说着侧夫人和二姨娘的坏话。

“侧夫人暂且不提,那二姨娘肯定跟赵迁有一腿,她若真是赵迁的人,必定要同他一起对付你。”

江折露打量着江秋渔的面容,目光渐渐停留在了江秋渔的唇上,只见那纤细的手指间正捏着一颗圆滚滚的葡萄,紫黑色与玉白的指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江秋渔朱唇轻启,咬住了葡萄的一半,舌尖稍稍一卷,便将一整颗葡萄都含了进去。

江折露看得眼睛都直了,砸吧了一下嘴巴,似乎自己也尝到了葡萄清甜多汁的味道。

江秋渔睨了她一眼,江折露赶紧晃了晃脑袋,“赵迁觊觎你的美貌,薛倾颜对你必定嫉恨交加,却又不得不帮着他一起对付你,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江折露说完,又想起来这人并非那等良善之人,她该提醒的不是阿渔,而是薛倾颜跟赵迁才是。

想到这里,江折露半点不担心,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

谁让二姨娘天天装的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暗地里却老是跟她作对,还每次都在赵舒寒面前装无辜,赵舒寒为了平衡她们三人的关系,有时也不得不佯装生气,故意惩罚江折露。

江折露早就看薛倾颜很不爽了,若是能借阿渔的手将她除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正在心中偷偷琢磨此事,忽然听见婢女在门外朗声道:“夫人,林姑娘来了。”

林姑娘?

江折露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秋渔,这人正舔着唇边的葡萄汁,笑盈盈地看着她。

江折露顿时打了个冷战,“让她进来吧。”

林惊微推门而入,眼前便是这样一副画面——江秋渔躺在美人榻上,江折露则坐在她的身前,两人挨得很近,江秋渔还捏着一颗葡萄,柔声问江折露:“你要吃吗?”

江折露压根没发现江秋渔是在给她挖坑,或者说,她的思绪已经被葡萄占据了,暂时没有空去想别的。

江折露已经馋这一盘葡萄很久了,如果没有江秋渔在,这一盘葡萄原本都该属于她,可现在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快吞饱了。

此刻一听江秋渔这话,江折露赶紧点了点头,生怕江秋渔后悔,“我要吃!”

快塞到她嘴里!

她忘了身后还有林惊微在,直到周身被一股汹涌的灵力包围,其中蕴含的凌厉剑气震得江折露浑身僵直,她的长发被这股剑气卷得四处飘散,根根发丝掉落在了地上。

江折露心疼的不行,却又不敢动,她这下总算想起来了,原来身后还有另外一个煞神存在!

那位林姑娘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江折露挣脱了葡萄的**之后,智商又回来了,怨不得阿渔方才忽然对她如此温柔亲近,原来是故意做戏给林姑娘看!

江折露琢磨过味来了,自己竟然成了江秋渔跟林惊微的这场对弈中的一枚棋子!

眼下,林姑娘那道满含杀意的剑气正在她的命门处游**着,大有她若是再敢靠近阿渔,便活活绞断她的脖子的想法。

江折露欲哭无泪,瞪大眼睛对上了江秋渔的视线,这人半点不慌,还有心思朝她柔柔一笑,假模假样地关心她:“折露,你这是怎么了?”

“放心,我师姐向来和善温柔,不过是吓一吓你罢了。”

放屁!

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她既不是你的师姐,性子也不温柔和善,自然,也不是在故意吓唬我,而是真的有此种打算。

林惊微在门口站定,同江秋渔对视了片刻,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的人冲她招了招手,林惊微便抬脚走了过去。

在她身后,房门被充满凛冽剑意的灵力卷着,重重地合上了。

江秋渔半点儿不为自己担心,她甚至还有心思轻笑一声,用指尖捏着一颗葡萄,手指稍稍用力,捏出了酸甜可口的汁水来。

“师姐好凶啊,莫不是在生阿渔的气?”

林惊微却不是生她的气,她此刻的心情正复杂着,既有对江秋渔愧疚,又有不得不伤害她的烦闷,更有违背了自己本心的不情愿。

往日那些不满和怨恨似乎早已消失不见,林惊微回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她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江秋渔,心口好似被利刃割扯着,双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藏在袖间的掌心早已鲜血淋漓,林惊微却浑然不觉,只默默地凝视着江秋渔。

她想,她真的要听师尊的,按照从前所想的那样,杀了江秋渔,震慑魔族吗?

江秋渔像师尊说的那样真的罪该万死吗?

林惊微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这才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

可时至今日,尽管她再不愿意细想,也不得不直面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她是不想杀江秋渔的。

不想让这人就这么死在她的剑下。

她希望江秋渔能一直如同此时一般潇洒快活下去,更希望那一日在不忧城内,江秋渔拉着她的衣袖唤她师姐时的场景能一直延续下去。

她想跟江秋渔有幸福且平和的以后,她们隐藏身份,漫步在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上,亦或是驾一辆马车,去更多不曾踏及的地方。

潇洒恣意,随心而行。

而不是跟江秋渔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一想到江秋渔终有一天会死在她的剑下,林惊微的心口便宛如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她心口阵阵发疼,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疼起来,吐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她还能下得了手吗?

无数纷杂的念头从林惊微的心底冒了出来,不仅扰乱了她的思绪,就连体内的灵力也隐隐不受控制,充满了剑意的灵力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屋内的床幔猎猎作响。

方才在自己的房间内,林惊微尤如身陷囹圄,寻不到出路,她本以为看见江秋渔之后,自己便能得到解脱。

可当真见到江秋渔后,林惊微心底的渴望却越来越明显。

她和江秋渔明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却如隔天堑,中间是林惊微难以跨越的鸿沟。

袖间,缕缕血丝顺着掌心往下流,滑过手指,在滴落到地面之前,就被林惊微用剑气绞散了。

不曾让江秋渔嗅到一丝的血腥味。

林惊微慢慢走向江秋渔,靠得越近,空气中的那股蜜桃香便越发浓郁,掺杂了丝丝缕缕的葡萄香气,宛如最香醇甘甜的美酒。

林惊微滴酒不沾,却已经醉得眼底只剩下了江秋渔的身影。

她的脑袋渐渐清醒,摆在她面前的无数条岔路逐渐融合成两条,林惊微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应该选的,可她却在这两条路之间犹豫不决。

她若真想保住江秋渔,便是违背了师尊的命令,也违背了她一开始发的心魔誓,稍加不慎,便会心魔缠身,再也无法挣脱。

可若真要她杀了江秋渔,她却也做不到。

林惊微甚至想,有没有两全之法,既能保住江秋渔,又能使得魔族不敢再来侵犯人族领地?

她在顺从师尊和遵循本心之间犹豫不定,江秋渔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在脑海中稍一思索,便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约莫是方才趁她不在,林惊微跟贺云歧联系过了。

她定是从贺云歧那里得知了某些事情,这才神色恍然,想挣扎,又挣扎不得。

为的,也不过是杀不杀她一事罢了。

江秋渔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果然看见自己的任务进度隐隐有了要往下掉的趋势。

系统方才或许是被吓傻了,此刻才回过神来,在她脑海中惊叫出声:【任务进度怎么会往下掉呢?!】

【你可别玩脱了!】

江秋渔安慰它:“放心。”

她心知此事对林惊微来说,并非一件能够随意定夺的小事。

林惊微此时,俨然是在做杀魔尊救天下,受万人敬仰的仙君和做维护魔尊,与魔族勾结,被魔族迷惑的罪人之间徘徊不定。

她所选择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杀不杀江秋渔,而是到底是要跟天底下所有人修站在一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护着江秋渔?

她若选前者,自然是一条坦途,有各门派支持她,魔界的叛徒配合她,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只需要她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林惊微大可以安慰自己,江秋渔只是她渡的一次情劫罢了。

无需在意,更不必愧疚。

她若选择江秋渔,便注定要走上一条无法回头,充满骂名和唾弃的坎坷道路。

即便她真的成功逼得魔族退守云照大泽,可一旦此事败露,她也必将为人族所不容。

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师门,清蘅君的美名,甚至是她的同族,都将离她远去。

人族真的能容忍一个被魔尊迷惑,甘愿护着魔尊的人再留在人族的领地吗?

林惊微若是选她,日后便只能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再也不能肆意地御着剑,纵横九州,一剑破万法,做她潇洒快活的清蘅君了。

江秋渔理解她的难处,却也容不得她退缩。

她和林惊微,注定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即便林惊微此刻的选择并不会对最终的结局产生任何影响,可对江秋渔来说,这一点却是至关重要。

因为这个选择代表了林惊微是不是真的爱她。

这人若是愿意为了她背弃天下人,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她对江秋渔的爱才算是真的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如此,才符合情人血的要求。

江秋渔明知道林惊微身陷困境,甚至隐隐有了生出心魔的迹象,却仍然不肯放过她,要逼她做出选择来。

她为林惊微选的,是一条充满了痛苦与鲜血的坎坷通天路,林惊微注定要在无尽的痛楚和纠结之中,踩着她的尸骨,走完属于清蘅君应有的一生。

不过也不必如此悲观,江秋渔想,等林惊微杀了她,以杀妻证道的方式参破无情道的法则之后,这人便会忘却过往的种种,往日情意尤如镜花水月,在她脑海中蒙上一层烟雾,再不能干扰她半分。

那时,江秋渔此人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她漫长生命中经历的一次情劫罢了,是她的手下败将,不足以令她怀念。

林惊微应该会感谢她的良苦用心吧?

毕竟像她这种上赶着送死,一心只为成就女主的反派,真的不多见了!

江秋渔扔开手中那颗被她捏碎了的葡萄,用魔气卷着江折露,将人扔进了床帏间。

垂下的床幔挡住了江折露的视线,尽管她十分好奇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却也不敢动弹,只敢偷偷摸摸竖着耳朵听着外面两人的动静,顺带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护得极好的葡萄塞进嘴巴里。

真好吃!

不枉费她刚才连屁股都没来得及捂,在**摔了个四仰八叉。

屋内,江秋渔坐起身来,冲林惊微伸出手,“过来。”

林惊微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江秋渔的手指,下一刻,便被这人拽向美人榻,扑倒在了江秋渔身上。

慌忙之下,林惊微赶紧用灵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伤口遍布的掌心撑在了榻上,她蹙了蹙眉,虽然动作慌乱,却也极为谨慎,并不曾压到江秋渔的长发。

江秋渔被她罩在身下,一副无力抵抗的模样,神色却丝毫不见慌乱,她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葡萄汁尽数抹在了林惊微的唇上,随即狐狸眼半合,深深吸了口气,嗅闻着林惊微唇上的香气。

“好香……”

江秋渔呢喃了一句,“是我喜欢的味道。”

林惊微心底的不安和纠结都化作了对江秋渔的欲念,她捧着江秋渔的侧脸,一双清冷的眼半合,沾了葡萄汁的唇印在了江秋渔的唇上。

阿渔。

林惊微好似无路可退的赌徒,只能用美酒来麻痹自己,在醉生梦死间,忘却所有烦恼,揽着心爱之人一同坠入深渊。

江秋渔以自身为牢笼,将林惊微困在了方寸之间,在她编写的剧本结束之前,她决不允许林惊微逃离。

唇齿交缠间,江秋渔睁开眼,窥见了林惊微眼底的一圈湿红,这人撑在她脑袋旁的那只手上,已然满是伤痕。

那是她惯用来握剑的手。

江秋渔慢慢合上眼,原本放在榻上的那只手臂抬了起来,柔柔地搂住了林惊微的腰。

她以极顺从的姿态,包容了林惊微所有的痛苦和彷徨。

——

江折露吃完了剩下的葡萄,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可惜锦被落在地上了,她只能慢慢用尾巴将自己圈了起来,缩成了一团。

耳边仿佛响起了几声模糊急促的吐息,伴随着黏腻的水声,隐隐约约的,听得不甚真切。

江折露揉了揉自己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先是疑惑不解,而后忽然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听这声音,她们该不会是在亲亲吧?

江折露仔细思索了片刻,认为阿渔完全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毕竟魔尊行事不拘小节,全凭心意,且她笃定自己不敢偷窥,又有何不敢在自己的房中行如此亲密之事?

江折露越想越觉得,阿渔说不定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还在记恨自己勾搭林姑娘一事?

所以特意当着她的面同林姑娘亲热,就是为了让她死心。

天地可鉴,江折露虽然很馋林惊微那一身纯净的灵力,却也并非那等喜欢强取豪夺之人,先不说她压根就打不过林惊微,便是再馋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就说在她知道阿渔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哪还有那个胆子勾搭阿渔的人?

又不是嫌自己活够了!

江折露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臊得小脸通黄。

啧啧,简直是世风日下,狐心不古!

她吸别人的精气时,尚且只敢偷摸吸上一口,阿渔就不一样了,她直接强压着林姑娘大吸特吸!

听听,这几声好似忍耐不住的呜咽,肯定是受不住的林姑娘想用这种方式反抗阿渔。

可阿渔是谁?

她就是个笑面狐狸,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冷心冷情,专会坑人。

她这么霸道,又怎会放林姑娘离开?

可怜林姑娘身为正经古板的剑修,根本不愿意同她行此**之事,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她的威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江折露又羡慕又嫉妒,她也想有一个如同林姑娘一般的剑修,能让她压着为所欲为,时不时让她吸上一口。

灵漪的灵力倒是够纯净,可她心有所属,一心只有阿渔姑娘,江折露并非那等喜欢强迫他人之人,灵漪既然不愿意,她也只能歇了这种心思。

她的情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啊?

江折露耳朵里听着林惊微跟江秋渔卿卿我我,心里充满了怨念,头一次怀疑老天是在故意骗她。

她的情劫真的在云水城吗?

好半晌过后,江折露才听见不远处的声响渐渐消失了,阿渔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江折露没有听清,只听见林姑娘嗓音沙哑地回答道:“嗯。”

她不敢动弹,不多时,却看见床幔被一只素白的手撩了起来,江秋渔那张含着无边春情的桃花面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唇比方才红了不少,好似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双颊绯红,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漾着朦胧的雾气,水光泛滥,宛如雨后的桃花一般,娇弱湿润。

这扑面而来的情。欲之色令江折露红透了脸,她的视线越过江秋渔,遥遥地看向林惊微,却发现这人的眉眼依旧平静冷淡,若不是她的面颊微微泛红,压根看不出来她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江折露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难道,难道!

竟然是林姑娘强迫了阿渔吗?!

刚才那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居然是阿渔发出来的?

剑修竟恐怖如斯?!

江秋渔将锦被扔给江折露,“三姨娘。”

她莞尔一笑,背对着林惊微,目光别有深意地打量着江折露,“多谢你的招待,咱们下次再聊。”

江折露偷瞄了一眼林惊微冷若冰霜的脸,瑟瑟发抖,“不,不客气。”

江秋渔便转身离开了,林惊微落后她半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折露,随即跟了上去。

等两人走了之后,江折露还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阿渔也就罢了,为何林姑娘也让她如此忌惮害怕?

等一下,林姑娘姓林,又是剑修,且一直跟在阿渔身后,再联想到阿渔的真实身份……

江折露忽然露出了骇然的表情,该不会这位长相平平无奇的林姑娘,就是那位传说中天资卓越,一把神剑可破山河,剑气所过之处草木皆衰,冷心冷情无情无欲的清蘅君?!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江秋渔同林惊微并肩走在廊下,头顶的春日洒下一片温热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江秋渔仰头望着头顶的灼日,狐狸眼半眯,“你特意来寻我,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林惊微心中的苦闷不能告诉任何人,她自然无法同江秋渔实话实说,只得凝视着江秋渔的侧脸,轻声道:“少城主派人来通知你我,百二山的弟子已经住进了赵迁府中,再过几日,清河剑派的弟子便要到了。”

江秋渔听见百二山的弟子时,尚且不动声色,等听见清河剑派几个字时,才转头看向林惊微,挑了挑眉,“兴许是你的师弟师妹们。”

看来云水城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不仅百二山那边派了弟子过来,就连清河剑派也十分重视此事。

不过江秋渔猜想,清河剑派之所以派人来,为的恐怕不只是云水城。

贺云歧那个老东西既然知道她在云水城,此时又有正合适的理由,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恐怕这一次来的,并不只是清河剑派的弟子,以贺云歧的行事作风,他必定会伪装身份,跟着清河剑派的人一起过来。

即便林惊微是他最器重的弟子,贺云歧也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话,所以此次他必定会亲自前来观察一二。

江秋渔知道林惊微有一颗血狱莲的妖丹,她从不曾过问此事,为的就是等贺云歧主动向林惊微讨要妖丹。

以她对贺云歧的了解,这人必定会利用这颗妖丹炼出血引长眠,以备不时之需。

若她的猜想为真,等贺云歧到云水城后,林惊微心脏里那根傀儡情丝的存在便藏不住了,所以江秋渔务必得在清河剑派的弟子到达云水城之前,逼着林惊微做出最后的决定。

魔族的存在,便是最好的理由。

江秋渔一直维持着自己身受重伤的人设,虽然平日里瞧不出来,但此事林惊微是知情的,毕竟江秋渔还曾拿她当炉鼎来采补,为的就是疗伤。

江秋渔打算利用云水城中那些魔族的存在,将自己身受重伤、身娇体弱的人设扮演到极致。

面对这样一个身不由己,腹背受敌,在困境中苦苦挣扎又虚弱不堪的自己,林惊微的心还能偏向正道苍生吗?

江秋渔弯了弯唇角,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林惊微的指缝中,故意没去碰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只装作毫不知情,认真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得加把劲才是,不能再任由这些魔族肆意伤人。”

林惊微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不敢让江秋渔发现,她握紧了手心里柔软温热的指节,眼底一片酸涩,喉间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嗯。”

江秋渔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眼眸中含着如水般的柔情,层层叠叠地**漾开来,“方才三姨娘同我说了不少事情,你且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惊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江秋渔的侧脸,不敢错过分毫,“好。”

江秋渔眯了眯眼,日光照亮了她的小半张侧脸,显得她唇角的笑意格外柔软。

林惊微听见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憧憬,“这样温暖和煦的阳光,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同你一起走下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林惊微陡然眼眶一酸,心口涌上了一股剧痛,疼得她呼吸紊乱,指尖颤得不成样子,向来笔直如松的身形都似乎有了弯折的趋势。

她心如刀割,身旁的女子却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难过,还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亲昵地跟她撒娇:“惊微,你也是喜欢的,对吧?”

林惊微再说不出话来。

她想,即便江秋渔料事如神,也决计想不到,她牵着自己的手,同自己说起将来的时候,自己心里想的,却都是该如何杀了她吧?

她若是知道了,还能这样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语气温柔地叫自己惊微吗?

林惊微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

午后,赵舒寒从城主府回来后,又派人去请江秋渔和林惊微,今日灵漪不在,只有三人在书房中商讨着魔族一事。

“父亲的意思是,他想见一见阿渔姑娘和林姑娘。”

赵舒寒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咳了咳,她去了一趟城主府,身子看着更弱了。

江秋渔欣然应允。

她原本也没想一直躲在少城主府中,正好城主想见她,她也能正大光明地去城主府一探究竟。

赵舒寒道:“既如此,我便派人回了父亲那边,今日便一同前去城主府用晚膳,两位姑娘意下如何?”

江秋渔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说清河剑派也派了人来,不知清河剑派的道友们何时才能到?”

听她的语气,似乎颇为期待。

赵舒寒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笑了笑,“约莫还有三日。”

三天,看来她得加快进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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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这是你的剑,拿好!(强行塞到她手里)到时候就往这里捅,明白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星星眼小微:QAQ我不要别的,只要老婆(用力扔开浮月流光)

浮月流光:等一下?!为什么受伤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