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星逸听见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肌肉重重地抖了一下,眼里的杀意越发明显,看向江芷桃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他最好面子,如今却被江芷桃好一番奚落,付星逸猛地握紧了双手,“你找死!”

他本就不打算再留下江芷桃,更别说江芷桃还敢出言讽刺他,付星逸正准备出手杀了江芷桃时,却听江芷桃慢悠悠地道:“林惊微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知道你躲在无尽深渊,不出三日,必会追过来。”

付星逸顿时沉默了,他知道江芷桃说的没错,林惊微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善之人,方才她没能一击杀了他,必会再找机会取他性命。

“你以为林惊微真的能杀了我吗?”

付星逸虽然狼狈,浑身的气势却依旧凛冽。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林惊微是不可能杀了他的,否则这些年里,林惊微有无数次机会取他性命,可他最终不也还是逃出来了吗?

就算林惊微是天道的宠儿,身负大气运,可她毕竟只是半神,她是没法手刃神族的。

付星逸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他是在林惊微的手上吃了一个大亏不假,可林惊微此时必定也虚弱至极。

否则她这会儿就该追过来了。

付星逸回想起方才勉强接下的那一招,心头更是恨意翻涌,双眼被怒气染成了血红色,他重重地咳了两声,勉强将喉间的腥甜味咽了下去。

要说最让付星逸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他没能在一开始就杀了江秋渔!

他到底还是轻敌了,以为那只卑贱的狐妖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谁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江秋渔手上吃亏。

若是再有下一次,付星逸说什么也要杀了江秋渔!

他在心头幻想了一遍自己虐杀江秋渔时的画面,好歹将心中的怨恨发泄了两分出去,再看向江芷桃时,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说到底,付星逸之所以想杀江芷桃,也不过是因为江芷桃见过他最狼狈的一面罢了。

不过眼下,留着这人还有用,付星逸不介意让她再活几天。

江芷桃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松动,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你需要尽快疗伤,这三日里,有我守着无尽深渊,林惊微进不来。”

付星逸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江芷桃被他强大的威压压得双腿僵直,几乎跪倒在地,可她却硬是挺了下来,就连眉头都不曾皱起分毫。

“除了我,你还能信谁呢?”

付星逸沉默了。

眼下他的确没有可用之人,除了江芷桃之外,也没有人能够再进入无尽深渊,不管付星逸愿不愿意,他都只能选择相信江芷桃。

想到这里,付星逸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芷桃。

反正这人已经吃下了他的丹药,不怕她生出反叛之心,即便江芷桃真的是在骗他,她也迟早都是要死的。

付星逸思索清楚之后,略微点了点头,带着江芷桃进入了无尽深渊的最中央——这个林惊微数次想要进入,却始终找不到入口的地方。

江芷桃也当真如她所说,在付星逸疗伤的时候,她始终操纵魔兽把守着无尽深渊的入口,不曾放任何人进来。

——

就在付星逸疗伤的时候,林惊微跟江秋渔也在拼命恢复自己的灵力。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掌心相贴,均是一副双眼紧闭的模样。

丝丝缕缕的魔气与灵力交织,本该是互不相容的两种东西,却欢欢喜喜地交缠在了一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亲密。

有林惊微布下的聚灵阵在,大量的魔气与灵力朝着两人奔来,汇入阵法当中,再被二人吸纳进体内。

江秋渔眉心的那点红痣越发鲜艳,像吸饱了血似的,把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血色,嘴唇也恢复了往日的饱满殷红。

林惊微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裳,衣衫下的伤口早已愈合,那双血红的眼眸被遮挡在眼皮之下,反倒让她的眉眼多了几分圣洁之气,清冷凛然,高不可攀。

若是凤桉在场,便能一眼认出来,此时的林惊微更像是从前那个清冷自持,不可侵犯的清蘅君。

双修的功法果然妙极,林惊微陷入了冥想状态,只觉身处一片寂静之中,周围安静而祥和,仿佛有遥远的钟声传来,隐隐约约的,听得不甚真切。

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这条石阶一路通往遥远的天际,被朦胧的雾气遮挡,一眼看不到尽头。

林惊微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便已经迈步走上了石阶。

这一路上极为枯燥,周围空****的,白雾笼罩在四周,让天地都多了一份虚幻的飘渺感,唯有脚下的石阶是真实存在的。

林惊微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她本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只是这一路上都没看见江秋渔,林惊微的心头不由得多了几分燥意。

就在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时,面前的石梯忽然像是走到了尽头,林惊微隐约听见了一到略微耳熟的声音:

快过来——

几乎是在刹那间,林惊微便想起了,她在何处听过这道声音。

在北陆寒域的禁地里。

那时她跟江秋渔在里面迷了路,正是这道声音在不停地指引她前往目的地,也正是在那里,她得到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

林惊微顿时停下了脚步,明明目的地近在咫尺,可她却偏偏不肯再往前迈一步,反倒是从储物戒中找出了那块黑石头,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见她一动不动,那道声音顿时有些着急。

‘你过来,就能彻底参破体内的法则之力’

它以为林惊微为此心动,可令它感到惊讶的是,林惊微却依旧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她还将手上的黑石头抛来抛去,动作颇有一些漫不经心,“我的阿渔呢?”

那道声音顿时消失了,片刻之后,却又不死心地继续说道:

‘法则之力——’

谁知这回,它连话都还没能说完,林惊微就已经转身开始往下走了。

那道声音也不知是被气到了还是怎样,林惊微只见自己面前的石阶猛地晃动了几下,她的眸色愈冷,动作却毫不犹豫,脚步越发坚定。

终于,那道声音妥协了。

‘她很好。’

林惊微却并未停下脚步,反而走得越来越快,似乎真的不打算再搭理这道声音。

‘她会跟你一起的!’

林惊微眼眸微垂,清楚地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和妥协之意。

“阿渔呢?”

她重复着方才的问题。

就在林惊微的话音刚落之时,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绯红的身影。

江秋渔仰头看着面前的石阶,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她就在尽头看见了林惊微的身影。

江秋渔的心中莫名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促使她抬脚奔向了林惊微,林惊微也毫不犹豫地朝她奔来,两人越靠越近,终于,雪白衣摆和绯红色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江秋渔蹭了蹭林惊微的侧颈,“咱们这是在哪儿?”

以往双修的时候,可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林惊微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周围并无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容忍那道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操纵她的原因。

林惊微没有告诉江秋渔的是,方才走到尽头时,她的心里忽然升出了一个奇怪的预感,若是她真的抛下江秋渔,走进了那片雾气之中,或许日后,她就再也没法跟阿渔在一起了。

林惊微知道自己如今已至半神之境,等她彻底参破体内的法则之力之后,她又会到达何种境界?

是神,还是比神更高一层的存在?

是不是想要达到那样的状态,就必须摒弃七情六欲,做到真正冷心冷情?

若真是如此,林惊微宁愿自己只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想失去阿渔。

江秋渔感受到了林惊微的激动,她抬手摸了摸林惊微的长发,“咱们要上去吗?”

“嗯。”

林惊微握紧她的手,片刻之后,又好似不经意地小声道,“阿渔,你不能不要我。”

江秋渔捏了捏她的指尖,眼里含着笑意,“我的好仙君,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就算林惊微方才什么都没说,江秋渔却也能猜到些什么。

想也知道,这种天大的机缘,肯定是独属于主角的,江秋渔有自知之明,她一个大反派,哪儿来这样的机会?

这机缘若真是属于她,方才林惊微便不会在尽头等她了。

她能跟林惊微并肩前行,背后一定少不了林惊微的努力。

江秋渔握紧了林惊微的手,两人十指相扣,肩膀紧紧地靠在一起。

“你还记得喝交杯酒时,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林惊微永远都不会忘。

江秋渔笑得眉眼弯弯,“别再怀疑你自己。”

林惊微怎么就意识不到,她已经是这天地间独一份的惊艳绝尘了,旁人哪儿能跟她比?

江秋渔要是连她都不要了,或许就只剩下揽镜自赏这一条路了。

林惊微深吸了一口气,“嗯。”

两人并肩往前走,再没有丝毫犹豫。

——

无尽深渊。

距离江芷桃所说的三日,只剩下不到半日的时间了。

这两日半的时间里,无尽深渊里一直很安静,也不曾有人试图闯进来。

江芷桃仰头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师尊伤得很重吗……

该不会真如付星逸所说,林惊微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吧?

江芷桃闭了闭眼,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她们要是再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