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溪知道姜氏的话不是在虚张声势,她见过霍书晏宁愿自己忍受风吹雨打,也要保护包袱里的书。

即使身上再窘迫,宁愿住桥洞,住破庙,也精心保护着他的书籍,所以可见,他是多么喜爱读书,想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啊!

霍书晏猛地挣脱开她们的钳制,一脸悲痛地望向不远处,伤心欲绝的姜兰溪,声音艰涩难忍道:“都怪我没本事!”

“如果我不是这次游历认识了你,而是等明年高中后再与你相识,互生情愫,就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了。”

姜兰溪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即使天气才刚刚回暖,但是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她沉痛地阖了阖眼。

姜氏深知霍书晏脾气一旦执拗起来,再怎么样也不会听劝,只能徐徐图之,所以立刻软了口气,“晏儿,娘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只要你高中,娘亲答应你,第二日就为你和兰溪举办婚礼,让你娶她进门,你看这样行不行?”

霍书晏的脸涨得通红,两眼固执地望着姜兰溪,仿佛只要她不开口,他就坚决不同意般。

但是姜兰溪怎么忍心,深爱的男子为了她与家里决裂呢?

更何况,还是从小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寡母呢!

姜兰溪心中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痛苦,但还是咬紧牙关,走过去,轻抚霍书晏紧绷的手臂,脸上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哽声道:“书晏,你别这样!”

“你吓着伯母和烟儿妹妹了。”

霍书晏转身看向红着眼的姜氏,在他的记忆里,娘亲一向要强,只有在父亲重病去世时,才见她哭过一次。

只是今日,他竟让如此坚强的母亲红了眼,他真该死啊!

姜兰溪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猩红的双眼,“书晏,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一年的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霍书晏的眼底一阵动容,伸手紧握住姜兰溪布满汗水的小手,哑声道:“兰溪,你放心,这辈子我霍书晏绝不会负你!”

“不然就让我遭天打……”

姜兰溪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捂住霍书晏的薄唇,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声音又轻又软,“书晏,别这么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行了。”

霍书晏感动地点点头,然后走到姜氏和霍烟面前,一字一句郑重说道:“阿娘,兰溪真的是个好姑娘,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以后你们能和睦相处!”

眼看两人妥协,姜氏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嘴角含笑应道:“好好好,你就放心吧!”

翌日,整个松雾院被一层薄雾笼罩,点点亮光透过精美的紫檀木窗牖投进室内,洒下一地金黄。

天色渐暗,整个清水巷,随着外出做事的人陆续回来,也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院里被霍书晏挂上了彩绸,虽是纳姜兰溪为妾,但他还是想竭尽所能布置得不那么寒酸,元音和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帮忙。

决定今晚就办喜事后,姜氏早就跟西厢房的刘氏打好招呼,到时候一家一起来吃饭。

毕竟也是件大喜事,院子里又只有一个公用厨房,霍家这边要忙好几个菜,元家一时半会就用不了,所幸还不如叫过来一起吃饭,就当热闹热闹。

而且姜兰溪的身份,还有书晏考中秀才,随后就纳了个漂亮的妾室,这样令人艳羡的事情,还得靠刘氏那张巧嘴传出去呢。

厨房内,刘氏拿来一篮鸡蛋当作添礼,姜氏一边委婉地客套,一边高兴地接过去,“元家的,都邻里邻居的,你看你人来就来呗,还这么客气。”

刘氏笑着恭维道:“姜婶这是哪里的话?”

“你家书晏这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今日他娶亲,我们做邻居这么多年,定是要来贺喜啊!”

“只是……”刘氏看了下四周,只有她一人,不免好奇地问道:“姜婶就请了我们一家吗?”

霍烟立刻纠正道:“刘嫂子,我哥哥不是娶亲,是纳妾!”

“纳妾?”刘氏蓦地瞪大双眼,震惊地看向姜氏,怪不得中午东边厢房吵吵嚷嚷,还隐隐约约听到霍书晏怒吼的声音,可惜关起门来,她没听清。

她先前看霍书晏和那姑娘,举止那么亲密,就知道两人感情深厚,结果那么漂亮的姑娘,霍家不娶进来为妻,竟搞官家富户那一套,纳进来为妾?

刘氏心中一阵唏嘘,不过想想也是,霍书晏可是霍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姜氏心气多高啊!

她可是日日指望着她家儿子,能高中状元,以后光宗耀祖呢,怎么可能现在就让他,娶一个私相授受的女子为妻呢!

她笑着应道:“一样是家里添人的喜事!”最后还是忍不住凑近姜氏,眼底满是惊叹,神神秘秘道:“不过姜婶,还是你家书晏有出息啊,那么漂亮的千金小姐,也愿意给他做妾室!”

姜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知道刘氏是故意说给她听,探姜兰溪的底来了,她将鸡蛋递给霍烟,示意她拿到房间去,然后走到桌边一边摘菜,一边装模作样地说道:“什么千金小姐啊?”

“只不过是我一个远房的外甥女,叫姜兰溪,她父母是做生意的,结果进货途中遭了横祸,只留下她一人,正好书晏游历到她们那,看她被家里叔伯欺负,就将她带回来照顾。”

“结果两人一路上处出感情来了,我们这又只有两间房,我看书晏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些年一直勤学苦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

“就做主将兰溪纳进来,伺候书晏,以后我们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刘氏坐到刚才霍烟的地方,帮忙添火烧柴,听到姜氏这样说,恍然大悟般地认同道:“那感情好,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了!”

姜氏闻言,脸上浮漫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尤其是瞥到手腕上金镶玉的手镯,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

姜兰溪进了霍家已经一个月了,她每日天不亮,就要与姜氏和霍烟一起做豆腐。

在两人出摊后,叫霍书晏起来读书,还要赶紧浆洗家里四人的衣服,准备午饭……

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却还不受姜氏待见,不是嫌弃她衣服洗得不干净,就是嫌弃她做饭难吃。

她以前在丞相府再不受宠,被送往金陵别院,这些杂货累活也有婆子和云樱去做,她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粗活了?

刚开始她累得手都提不起来,晚上还要应付霍书晏不知疲倦的索取。

她没忍住抱怨了几句,一开始霍书晏还会哄着她,但是后来她抱怨得多了,他直接恼羞成怒地怒斥她,到底想怎么样?

还说他母亲妹妹每日出摊辛苦,她既然跟他回来广陵,成了他的人,就是要做这些,减轻他母亲妹妹的活计,不然像千金大小姐似的供着她吗?

姜氏和霍烟听到他们的争吵声,立刻跑过来帮腔,指着她不停数落。

姜兰溪没忍住,反抗了几句,谁知姜氏将直接上来打她。

姜兰溪压抑了许多的委屈,一瞬间也爆发了出来,和姜氏和霍烟厮打在一起。

霍书晏却觉得她们有辱斯文,气得夺门而出。

那夜,霍书晏心情烦闷,被几个狐朋狗友拉着去了烟花之地,自从以后沉迷在里面,一连数日都未归家。

姜氏和霍烟觉得都是她的错,霍书晏才会这样不思进取,堕落下去的,对她更是非打即骂。

等到霍书晏再回来时,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买院子的钱被他用得一干二净,最后竟然将主意打到姜兰溪的身上。

姜兰溪以为他回心转意,还很高兴,谁知最后竟是将她迷晕后,辗转送给多个师友,谋取私利。

姜兰溪自此心灰意冷,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