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小老头言简意赅地开口。

步惊川犹豫了一下,换来小老头恶狠狠的一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但是您这模样、这口气,同吃了我有什么差别么?但这话步惊川只敢心中想想,万不敢说出口,只乖乖将擦破了皮的手臂递到小老头跟前。

小老头狠狠地一拽,将步惊川的手臂扯得更近了些,这才动手为他上药。

这粗暴的一拽,差点将原本盘腿而坐的步惊川拉倒。可面前的毕竟是他师父,还是方才救了他一命的师父,他只能默默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撑着地面,稍稍靠近了些,才让自己的姿势不至于那么难受。

师父名叫步维行,虽是阵修出身,却因为道侣修医道,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医道略知一二。但步维行包扎时的手劲,怎么都比师娘的重上许多。

步维行脾气虽有些暴躁,却向来不喜为难弟子,这回估计是真的被他气狠了。

包扎进行到尾声,步维行将那绷带用力一拽,再用多出来的部分打了个结。

步惊川没防备,被绷带猝不及防的一勒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疼!”

步维行面不改色,“疼就行,好长记性。我给你重新绑一下……你躲什么?”

方才步维行伸出的手被步惊川躲过,此时眉头拧成疙瘩,步惊川连忙解释道:“就这样好了,我怕绷带沾了药,不好弄。”

“你还知道怕?”步维行终于舍得掀起眼皮子来瞟他一眼,“输了一次比试,你就敢偷偷跑出宗门、独自进秘境,我看你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步维行揪出此事,步惊川便不敢接话了。

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在他溜出宗门之前,正逢五年一度的折桂大会,邀请各门派新一代的青年弟子参与比斗。长衍宗虽没落已久,却仍能受到邀请,因此,步惊川也有幸到场。

那次折桂大会是疏雨剑阁的主场,步惊川人生地不熟,与师兄一道闯了疏雨剑阁的一处练习场。练习场中恰好有弟子在演练,见到两位如土包子般的不速之客,开口自是不客气。

那位师兄也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主,当即与那群弟子起了口角,吵至最后,甚至上了比武台,要用拳头说话。

彼时师兄的实力已突破筑基,达到心动期,他与步惊川都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当有一战之力。谁知疏雨剑阁一方出战的竟是一位已入心动期九年的弟子,那名弟子灵力比师兄凝实许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师兄扫落至台下。

步惊川不服,想上台一试,却被师兄阻拦,“别去,你不是他对手。”

那弟子站在比武台上向下扫了一眼,嗤笑一声,“我当如何,原来就是个筑基期的三灵根,小门小派出来的,果真没意思。”

步惊川涨红了脸,师兄是他们这代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师兄若是打不过,他也是打不过的。他虽知晓这一点,但仍是不服气。

这股气一直憋在他心里,久久放不下,郁闷之中想像师门中的师兄那般出宗门散散心。没想到竟是在散心途中听说了秘境开启的事,头脑发热之下,他入去那北斗秘境一趟,没想到竟是有了点收获。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事传到了步维行那里,却是变成了他输了一场比斗。

只不过,他现在是不敢在这点细枝末节上开口反驳的。

见他久久不答话,步维行便道:“说罢,这次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步惊川偷偷打量了一眼步维行。现下步维行面无表情,之前的火气发泄一通后似乎散去了大半,应当不会再将他臭骂一通。

“我……就是想出来自己试试,不能光靠宗门。”步惊川斟酌着开口,选了个含糊的说法。

“你当我是傻子?”步维行眯起了眼,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一见到步维行这表情,步惊川心里就开始慌。他小时候闯祸,步维行抄起藤条抽他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步惊川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在步维行持续压迫的目光之中,步惊川只能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总说秘境中的机缘能提高自己的实力……我是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才想着,出来历练一下。”

本以为自己这话会挨回训斥,不成想,步维行的语气之平和,出乎他意料,“你不该如此冒进。即便你要出来历练,也该问过我。我能同你一同入秘境,虽不能全然护住你,却能确保方才那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东泽,你需记得,实力虽重要,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步惊川看着步维行认真的神色,知晓自己此次确实是过分了。步维行对他亦师亦父,虽是训话,却出于拳拳爱护之心。

“是,弟子知晓了。”步惊川蔫蔫道。

步维行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先回去罢,回去之后,自己去你师娘那处领罚。”

长衍宗中人不多,管刑罚的担子便落到了师娘身上。

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后,步惊川被师娘罚了十日的禁足。

他前脚刚回自己房中,后脚师娘便送来了她亲手做的三丝羹汤。

师娘趁着步惊川低头喝羹汤的时候,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得了结论:“瘦了。”

前些日子他在深山老林中风餐露宿好些日子,日日担惊受怕饥寒交迫,不瘦也难。

师娘补充道:“明日我抓两只山头上的鸡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师娘这么一说,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他这十日是被罚禁足,可不是关门养病,这般好待遇,恐怕不妥。

长衍宗什么都不多,就胜在地多。宗门中未辟谷的弟子占了多数,还需吃饭,于是宗门便如凡人般放养了一山头的六畜,自给自足。

于是他道:“山头上放养的鸡,都是宗门的,只是为了我的话,不太合适。”

师娘道:“养了不就是为了吃?放着那鸡不吃,难道等着它们吸饱了此地的灵气成妖了才吃?”

步惊川哑然。他思虑半晌,还是道:“那师娘还需同星移师兄说一声,他总说那鸡看久了都眉清目秀的,他都给他们起名字、有感情了。”

星移师兄便是那位与他一同闯了疏雨剑阁练习场的师兄,被师娘罚了喂一年的鸡。如今与鸡相依为命了几月,便说要与那鸡长相厮守,成了长衍宗杀鸡的最大阻碍。

师娘瞥了他一眼,道:“无妨,前两日才有鸡进了我的药田,偷吃了我好些灵植,我要宰鸡,谁敢说个‘不’字?”

原来是有把柄在手。

提及灵植,步惊川顿时想起来自己先前在那山谷遇到的朱玉果,忙将装着朱玉果的玉瓶交给了师娘。

“这是……”师娘先是疑惑,打开瓶盖查看后却变成了震惊,“朱玉果?!”

步惊川点头,“这是路上在一处山谷中摘得的。”

“百年份的朱玉果,应当有守护妖兽了,”师娘道,“东泽可有受伤?”

被师娘这么一问,步惊川顿时想起自己先前被追风黑豹追逐的狼狈境况。但为了不惹师娘担心,步惊川还是安慰她道:“师父来得很及时,师娘放心。”

得了他的安慰,师娘只又交代了他几句话,便捏着玉瓶匆匆离去。

步惊川的院子得有大半月未有人住过,因此,光是打扫便花了不少时间。在他收拾屋子的时候,秋白现出身形,巡视了一圈屋内,点评道:“虽然寒酸了点,不过还算能住人。”

比起先前秋白所在的金秋殿,此处确实寒酸,步惊川自知差距,也没有反驳,只低头擦着桌上的灰。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放在桌面的金素剑,心中一动,决心待会同秋白好好谈谈认主的事。

等他收拾完毕,参观够了的秋白转过身来,缓缓同他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与你谈一谈收服灵剑的事。”

步惊川精神一振。他路上迟迟未收服金素剑,便是怕被追兵打扰,如今回到了宗门,他正愁如何与秋白提起此事,没想到秋白竟主动提出来了。

谁知,秋白的下一句话便让他的梦想破灭:“我的想法是,你不要收服金素剑。”

作者有话说:

小川是个倔脾气,明知不行但是还想试试

我知道打不过但我就是不服,不行吗.jpg

师父跟师娘会叫他东泽,是有原因的,不是我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