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有公婆的底气。

老姚家世代居住在梅城,城中村拆迁时补偿了两套,一套200多的大平层,用来居住,一套小点的,租了出去。后来,又继承了姚远爷爷的房子,也租了出去。

所以,姚家也算小康之家,日常的花销是老两口支付的,主要来源是补偿款利息和租金,一个月下来也有万把块。

在梅城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儿子在家歇了两年,老两口倒觉得没了什么,媳妇也娶了,只等着抱孙子。

卢甜甜就不同了,父母都是退休职工,留着点钱用来养老,她不好意思啃老。

结婚后,肯定要自强自立,买衣服,化妆品,吃喝玩乐,哪一样不得花钱。

姚远待业,婆婆会悄悄地塞点零花钱给他,再说,他欲望也不高,打打游戏买个电子产品什么的。

总之,宅男,不挣钱,省钱。

可这并不是卢甜甜想要的生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想财务自由,过上南笙那样优质有品位的生活。

何况,经济基础决定一切,在这个家里,她没有话语权。

婆婆才是这个家的女王,主宰。

甜甜懒得洗漱,捂着被子躺在**,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眼角还挂着斑斑泪痕。

姚远心软了下来,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变得忙忙碌碌、忧心忡忡,他不免有些愧疚,轻声道:“老婆,我知道你为我好,为我们的将来好,我和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想做一些小程序,挣个外快,如果做得好的话,以后说不定是个门路。”

看到老公还有些转变,甜甜瞪了一眼,噘着嘴道,“你还有良心呀。”

想当初,二人进入甜蜜的婚姻殿堂,虽生活无忧,但前途迷茫,成家容易立业难。

见老婆消了气,姚远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老婆,排卵期,试试吧。”

“试你个大头鬼。”甜甜的无名火又冒了出来,“你养自己都困难,还怎么养孩子呀。”

“车到山前必有路,生出来就能养,不是还有爸妈嘛。”

“阿远,你都26了,不要凡事都靠父母好不好,趁年轻多增加些资本,多挣些钱,父母也有老的那一天,手里有点钱也会坐吃山空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是想过好好挣钱的,可是现在钱不好挣。再说,生孩子也是爸妈的意思,他们俩高兴了,还会给你的店铺再投点,对了,上次,你还撺掇我给爸妈说要房子想搬出去呢。”

“怎么样,他们什么态度?”听到后半句,甜甜顿时软了下来,温柔地盯着老公,她一直盼望着能搬到爷爷的小房子去,自立门户。

而且,结婚之前,公婆也向爸妈炫耀并保证:“小两口结婚后,想住哪套都可以,生了孩子,我们带,甜甜呢,想去工作也行,不想去,我们也不强求,这辈子嫁给我们老姚家,吃穿不愁,肯定不会亏待她。”

结婚是为了长期饭票吗?

她想要自己的房子,稳定的收入,疼爱的老公,有趣的人生,自主的选择,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婆婆的喋喋不休和公公的冷眼相待。

“我提了,爸妈给了我一白眼。说是急什么,那房子早晚都是你们的,现在和父母住,还能帮你们看孩子,房子每月还有房租,两全其美,多好。”

甜甜失望至极,再次扑倒在**,孩子,房子,票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孩子?”甜甜猛然想起,上个月的例假还没来,这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难道是最近忧思过度还是,一股莫名的担忧升起。

为了稳妥起见,第二天,甜甜下班后悄悄买了试纸。

竟然是两条杠。

天哪,怎么这么容易怀孕?

她想起刚刚步入正轨的店铺。

哎,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卢甜甜怀孕一事,在姚家掀起轩然大波。

“老婆,这么快就怀孕了,你老公我还是很厉害的嘛!”相较于失败的就业,姚远终于有了可以炫耀的理由,还是如此随随便便不费吹灰之力的成功。

公婆自然喜不自禁。

“我就说嘛,甜甜嫁过来,就是我们家的福星,以后我们的日子呀,比蜜甜。”婆婆的两眼眯成一条缝。

公公开始翻字典,声称他老姚家的子孙一定要起个响当当的名字,威震八方。

父母自然是替她高兴,只是可惜甜甜年纪轻轻就当妈,怕累着她。

除了增加额外的营养和180度的态度外,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甜甜还是每天早出晚归,日复一日,公婆也没有帮她搭把手的意思。

甜甜无奈只能催促着老公,去百货商场买点食材或者到店里打扫着卫生。

棋盘室。

麻将桌上的议题从来都是家长里短。

“这女人呀,一旦怀了孕,就娇贵得不得了,我那儿媳妇都作成啥样了,连洗脚水都让我倒,一日三餐得伺候着,内衣**也是我洗,整天躺在**刷手机,我这是供了个佛呀。现在孩子好不容易送到幼儿园,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喽。”刘婶是过来人,言之凿凿。

“我那媳妇也是,一进产房,还没开二指,就疼得要命,非得让剖腹产。我说,剖腹产之后等个两三年才能生二胎。这不,剖了,三年抱俩也实现不了了。现在,人家压根就不想生。我的话就当耳旁风。”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能惯着,养出毛病来。咱们生孩子那会,快生了还给一家子洗衣做饭呢,不照样母子平安。”

“芹姐,你家甜甜是个娇滴滴的,我看着以后有你受的。”

......

四个女人一台戏,麻将桌上论风云。

女人们得出的最终结论,千万不能惯着,随她去吧。

婆婆刘芹若有所悟。

婆婆一边劝她少操点心,一边照旧打麻将,场场不落,每日只管早晚两餐,对她的态度也时暖时热。

婆婆的心,海底针。

甜甜很纳闷,怀孕带来的喜讯在这个家似乎只维持了两个星期,一切便照旧如常了。

可现在甜甜顾不上这些。

她知道,怀孕后,身体会逐渐不适,时间不等人,蛋糕坊的下一任接班人必须培训到位。

“阿远,以后店里的采买、销售,我负责烘焙,忙不过来的时候,请妈妈过来帮忙。咱们一起度过这段非常时期,怎么样?”

“老婆,我听你的吩咐,把咱家店看好,你负责生孩,各司其职,咱们好好过日子。”姚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甜甜忍不住在他脸上啪了一下。

甜蜜的时光并不长远。

姚远笨手笨脚,接二连三地出差错,让甜甜格外头脑。

“阿远,昨天做好的奶油怎么没放在冰箱里,你看,都坏了,浪费了。”

“阿远,你把叉子、标签放在哪里了,小吴都找半天了。”

“姚远呢,怎么光顾着玩,过来送货。”

“姚远,人在哪呢,不是打游戏就是踢球,和那帮狐朋狗友吃喝,你看看你,都快当爹的人了,也没个正形。”

......

“甜甜最近怎么了,怀了个孕,就对儿子指手画脚。”听到儿媳妇的唠叨和指责,老两口忍不住心疼儿子。

“我就说嘛,甜甜这孩子,不能惯着,自从怀了孕,这脾气暴涨,成天对阿远吆三喝四。”

“一个大男人,整天和面粉鸡蛋打交道,成何体统。男怕选错行,可不能耽误了阿远。”公公立志把儿子培养成才,只是二十多年了,依旧是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

或许是祖上遗传。

公公姚志海这辈子干过出租、和朋友合伙做过小生意、打过零工,总之没正经上过什么班。婆婆刘芹更是没吃过苦受过罪,一双手白嫩嫩的,都用在搓麻将上了。

懒人有懒福,祖上留下来一处宅院,拆迁改造后更是身价倍涨,享受到社会发展的红利,姚老爷自封为“富贵闲人”。

但望子成龙是人的本能。

经过多年观察,姚家二老早就看出来儿子并非栋梁之才,没那个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命,不过做个平头百姓快快乐乐一辈子也好。

要怪,也只能怪老姚家祖坟上没冒青烟。

其实,唯一的儿子能安安生生地待在身边给他养老,也算是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