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郭教授对两位重点患者进行了面对面谈话。

南笙自然是通情达理的,十二分的愿意配合,只是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至于张又美夫妇,在相互理解和信息沟通上,需要下些功夫。

“小张,小齐,这是我们讨论的结果,建议你减胎,住院保胎。”郭教授言简意赅。

“郭教授,您说这减胎会不会把另一个也破坏,这好不容易怀上的,万一子宫环境被破坏,另一个也没了,岂不是竹篮打一场空,连哭都没地方哭去。”齐大壮忧心忡忡。

“现在的技术已经成熟,不会对患者造成很大伤害,而且整个过程没有那么痛苦。所谓减胎,就是用穿刺针通过**或者腹部,注射药物,把其中一个处理掉,再由人体慢慢吸收。”郭老耐心地解释着,还用笔画了个简略图。

“郭教授,您能保证百分百吗?”齐大壮似乎对过程不感兴趣,他只在乎结果。

“从医学上来说,人体很复杂,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医生也难以保证百分之百治疗有效,即使DAN比对率,最高也是99.9%。减胎儿的成功率没有那么高,但80%的概率还是可以保证的。”郭教授似乎胸有成竹。

齐大壮一听纳了闷,连郭教授这样的专家都难以保证,这事儿可不能冒险。

是药三分毒,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这是他根深蒂固的观念。

齐大壮似乎是铁了心的。

郭教授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又美。

十月怀胎,遭受煎熬和痛苦的将是她。

“你有什么想法?”

“啊?”张又美愣了一下,心中暗忖:“我也能说出自己的意见?!”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如此关切认真地征求过她的意见。

出嫁前,上什么学,嫁什么人,父母定。

结婚后,盖房子、翻修房子是公婆定,二老不在了,老公说要干养殖,撸起袖子就干。

赚了钱,全家高兴,赔了,自认倒霉,她这个家庭主妇毫无怨言。

如今,生孩子这件事,第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征求她的意见,反而让她有些感动,甚至有些手无足措。

她紧张地捏着衣角,支吾道:“我听教授您的。”

这的确是她的真心话。

这一路走来,郭教授医者仁心,无论是医德还是科研水平,都让每一位患者崇敬。

张又美对郭教授无比信任,既然医生建议减胎,自然有医生的道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无怨无悔。

“你们商量一下,想好了,决定了,就在这张表上签字。虽说不急,但还是越快越好,时间长了,孕妇承受的伤害会大些。”

一听见说要签字,齐大壮的情绪有些偏激。

“郭教授,那我们再考虑考虑。”

“明天我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你们夫妇抓紧时间商量,到时候和我的助理医生小唐联系。”郭教授被拂了面子,依然和颜悦色。

“要不就签了吧。”张又美嗫嚅着,脚上钉了钉子。

齐大壮担心张又美手快签字,忙拉着媳妇出去。

出了医生办公室,二人便在一个角落里争吵了起来。

“医生说什么你听什么,你没脑子呀。万一减胎,两个都减没了呢?你还得重新促排,打针吃药,你不受罪吗?咱不还得多花钱吗?怀两个肯定是有风险,但总比减胎强。”齐大壮一番狂轰滥炸。

“可人家不是成功率很高吗?咱们运气不会那么差,偏偏给减没了。”张又美有些委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大壮怒目圆睁,“再说,我是你老公,我能害你?专家怎么了,专家说得都对呀,指不定人家怎么考虑呢?网上那些专家多的是,不都是为了名和利嘛。”

“你别胡说,郭教授和别人不一样,处处给咱省钱,可操心了。”张又美说着有些感动。

“可万一两个都减没了,可咋办?重新促排,成不成也没个准,还要花钱,你还要受一遍罪,现在宫腔里不还有腹水吗,你再有个后遗症,咱俩后半辈子咋办。孩子咱宁可不要,但你的身体得保住。”

张又美突然有些感动,可想想之后,担忧道:“可这后期保胎生孩养孩的费用,可是个无底洞,咋办?”

一提到钱,齐大壮犹如霜打的茄子,“又该交费了,他娘的,这医院就是喝血的,一两万花进去,连个响都没有。”

“不过,只要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办法总比困难多。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沉吟了片刻,齐大壮蹲在墙角,掷地有声地保证着。

“好吧,我听你的。”想起要相伴后半生的人岂会害她,张又美又乖乖的,但还有些不服气,嗔怪道,“人家郭教授还是帮了不少忙的,不让咱多花一分冤枉钱,对咱的事格外上心,你以后说话可得客气点。”

“知道了,人家是大佛,咱得供着。”齐大壮无可奈何地应着。

在这个陌生而冰冷的城市,一个来自农村的粗壮的汉子,只能依靠自己仅有的生活经验摸索着前行。

甚至以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善意。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话题成为夫妻间聊天的唯一内容。

张又美想给南笙打电话,听听她的意见。

可人家做了几次都没成功,她又偏偏成了两个,贫富悬殊,就别往他人伤疤上撒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