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晅曜的刹那, 黎丹姝脸上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
五十年前李萱的记忆里绝不会有晅曜,她生怕晅曜这胡来一笔会引得李萱灵府异变,几乎在晅曜自称的同时, 便紧张地看向了李萱。
琼山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李萱的眉毛皱了起来, 黎丹姝的心也揪了起来。
不等李萱有所反应, 她先站在了正法阁这边,既是警告也是圆场般的同李萱说:“这位师弟好生无礼, 萱师姐, 你瞧瞧他的态度。”
兰华和黎丹姝的观感全然一样。她在一旁不住点头, 嘀咕道:“就是就是,哪有新入门的弟子直呼师姐名讳的道理!就算、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李萱原本紧蹙的眉头因为兰华这句话无奈展开。她低头看了眼握紧了拳头的小姑娘,摇头道:“你呀。”
兰华嘿嘿笑了两声, 随即指挥着晅曜道:“这位新来的师弟, 入山门前长老们教导过的规矩全都忘啦?师姐们人美心善不和你计较,你还不赶紧向李萱师姐见礼?”
晅曜闻言眉梢一挑。
黎丹姝瞧着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她连忙在晅曜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前哎了一声。
果不其然, 李萱和兰华的注意力顿时都从晅曜的身上移到了她这里。
在这幻境中的一个月, 黎丹姝也不是整日无赖混世, 这一个月, 她摸着李萱的喜好行动,方才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 从个新入门的普通弟子, 成了正法阁的记名弟子之一。
李萱见黎丹姝眉头轻锁, 心中微忧。
她伸手扶住黎丹姝,低声询问:“怎么了?”
黎丹姝揉着额角, 面露病容,恹恹道:“好像是邪气入体, 今日雨过大了些,我又在灵泉待得久了些,许是灵脉有些过损。”
灵脉过损可不算小事。
李萱顿时吩咐兰华带着黎丹姝去药阁看看,兰华正要答应,黎丹姝又柔声说:“萱师姐这里事情繁杂,我央着兰华师姐一并前来,原是想要帮忙的。若是因为我的原因,反倒给两位师姐平添了麻烦,我心里实在难以自谅。”
李萱对黎丹姝的观感很好,听到她这么说并不赞同。
李萱说:“正法阁内的事情不是一两日能完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让兰华陪你去。”
“谢谢师姐好意,我的状况倒也没那么严重。若是师姐实在担心——”
黎丹姝就知道李萱会这么说,所以她话锋一转,指向了还站在原地的晅曜,语气柔弱道:“便让这位师弟陪我去吧。之后他正好还需得回来受戒,也好将我的情况告诉师姐,免得您担心。”
李萱想想好像也行。
她同意了黎丹姝的建议,先问晅曜:“你认识药阁吗?”
晅曜看了看黎丹姝,到底没在这会儿扰乱她的计划,他点了点头。
李萱便吩咐:“那劳烦你领红珠去一趟药阁,她也是你师姐,望你恭谨。”
李萱这句话说的不重,却已语含警告。
晅曜知道李萱是个老古板,如今亲眼瞧着她一板一眼说自己没有规矩的样子,本能就想要呛声。
好在在他开口之前,黎丹姝就截住了所有的话头。
她尤为温和地瞧了他一眼,柔声道:“拜托师弟了。”
晅曜甚少被黎丹姝这么温和相待,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说:“没,没关系。”
兰华听到这句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她揶揄道:“这位师弟看来不是忘了规矩是真傻,红珠同你说谢,你说什么没关系呀?”
晅曜闻言一时哑然。
他倒是想解释,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能站在原地,一点点红了耳尖。
黎丹姝看着忍不住扶额。
她伸手去拉了晅曜,扯着他就往正法阁外走,离开前还不忘同李萱和兰华打了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法阁,就像约好的一样,同时开口。
“你——”
“我——”
黎丹姝睁着眼看着脱口而出的晅曜。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我——”
“你——”
又撞在了一起,晅曜无辜地眨了眨眼。
黎丹姝看四下无人,干脆先抬了手,作安静的表示,同时快速道:“我先说你先听!”
晅曜闭着嘴,看起来倒是挺乖。
黎丹姝瞧着他,慢慢放下了手,问:“我是来给李萱治病的,你来做什么?”
晅曜是担心黎丹姝的状况才来的,可他偏不要这么说,他说:“你两个时辰都没能治好,我怕你是觉得丢人不敢出来,所以进来抓你。”
黎丹姝:“……”
她在脑子里自动翻译:时间太久了,我进来看看情况。
黎丹姝解释道:“这里是李萱记忆里五十年前的琼山,我待了一月,觉得影响她神智的根源,很可能就藏在这里头。只是我没有找到引得她异变的原因,所以才一直待着,试图寻出些蛛丝马迹。”
晅曜问她:“你找到了吗?”
黎丹姝确实找到了一些。
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行为轨迹都是有规律的,因为他们归根到底不过只是李萱力量所捏造物,很难真如现实中一样有自我思维——除了那名叫做兰华的女弟子。
黎丹姝观察了她一个月,发现她每日的行动都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她太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同样按照内门弟子的规矩行动,却不会像其他弟子一样,每日同一个时间到达,练同样的招式,说类似的话,再于一个时间点自动回去。她偶尔会迟到,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与黎丹姝说话,无论黎丹姝把一个问题分几天重复再问,每一次她的答案字句也不相同,甚至偶尔还会询问黎丹姝为什么问她前几日问过的问题。
在李萱的世界里,她太像一个真实生存着的人了。
简直要同李萱和她一样,是有着自我意识在行动。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兰华和他们一样是入侵者,二则是李萱对兰华的记忆尤深。庞大的记忆海帮助李萱在她的世界里构出了一名“鲜活”的人,这些记忆支撑着兰华独一无二。
在黎丹姝看来,不管兰华是前者还是后者,能在李萱的记忆里如此特殊,她一定和李萱出事的根源相关。所以这段时日里,除了与李萱相交,她也有意在接近兰华,试探她的状况。
黎丹姝将自己的目前发现的线索告诉晅曜:“她应该是李萱生病的关键点,只不过我目前还没能找到端倪,所以——”
“兰华,你是说李萱身边那个吗?”
晅曜听到黎丹姝的说法,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烦恼,他肯定道:“如果你说的是她,那她当然是李萱生病的源头啊。”
黎丹姝原本还在辛苦破案,忽得晅曜来了这么一句,让她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一句:“什么?”
晅曜回忆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兰华嘛,琼山当年逐出山门的弟子之一。李萱亲手废的灵脉。”
黎丹姝想到李萱在看兰华时温厚的表情,一时间除了“什么!?”,好像也说不出别的。
晅曜见黎丹姝确实不知道,便细细掰开了说:“你也知道当年石无月是海月宫的弟子,上清天最先受害的山门其实不能算你们黎门,而是海月宫。海月宫的少宫主被他蛊惑得不轻,在五十年前沉迷邪法,以致狗胆包天,妄图碰——妄图染指琼山至宝,被我师尊一剑砍了。为这事,琼山还差点把海月宫从上清天撵出去——这你应当知道吧?”
这件事黎丹姝确实知道。
那会儿石无月已经离开了海月宫,于凡尘历练。他们就是在那会儿认识的。海月宫少宫主堕魔入邪一事传得还挺广,只是那时还没有人能把他的事情和石无月联系起来,别人都只是在说海月宫家门不幸。
黎丹姝记得,当时石无月还假模假样地感慨了两句,说什么“雾连师兄太过可惜,竟被邪法所惑”“我辈应当以此警我醒我,坚入道之心,不为外力所迷”这种屁话。
后来石无月堕魔,海月宫少主海雾连堕魔一事也水落石出。他道心不坚是真,但遇上石无月也确实是倒霉。石无月得了邪法,却又不敢擅自尝试,便拿了海雾连做试验,也正是有了雾连的结果,他后来才能真正习成邪法,由仙转魔,在魔域里当起威风凛凛的魔尊了。
黎丹姝又在心里骂了一顿石无月,随后问:“海月宫我知道,这事和兰华又有什么关系?”
晅曜说:“海月宫这等废物怎么可能碰得到琼山后山,还真让他差点得手啊,自然是靠骗的啊!他装作重伤,骗了下山历练的兰华,哄得兰华为救他去寻琼山露,才引得后山动**,险犯大错。”
“李萱怒不可遏,她是正法弟子,就喜欢拿着把破尺量人。兰华是她从山下带回来的弟子,如今犯下这等大错,她当然要秉公持正而行,废她修为,逐出门派。”
黎丹姝听得震惊。
她问晅曜:“这事始无真人知道吗?”
晅曜点头:“应该知道吧,这事是写在正法阁的记录里的,这些年琼山逐出的弟子不多,他应当有记忆。”
黎丹姝闻言不解:“如果你说的不错,李萱道心动摇,很显然是因为处罚了自己视为亲人的弟子。这事其实要解决起来也很简单,为什么始无真人做不到?”
晅曜说:“因为李萱根本不是会真因为处罚了自己师妹就受不了的好人,她心肠硬着呢,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我猜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吧。”
黎丹姝:“……?”
晅曜说:“我有去查过,当年兰华取琼山露,并不是真信了海雾连的话,要为他背叛师门。海雾连已经入魔了,哪里是真会耐心等待的家伙。估计兰华不肯为他入后山,所以海雾连干脆就拿一城的人命为要挟。琼山露只能解毒救人,对海雾连是没用的,他要的是——是琼山玉。只不过兰华不清楚魔修心有多毒,她去取琼山露,没想到海雾连一路跟着她,过了琼山的禁制,还真差点惹下大祸。”
晅曜说的简单,黎丹姝听着却不是滋味。
魔修有多狠毒。
她低声说:“是石无月狠毒,是人心可怕。”
晅曜一听,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他和黎丹姝说:“我不是说你,我不是都说了吗,我现在相信你不坏——”
他皱起了漂亮的眉头,低头对黎丹姝说:“算了,你骂回来吧,我不反驳。”
黎丹姝只觉好笑。
她看了看晅曜,略过了这一段,只是问:“你说你去查,你为什么去查这些?”
晅曜双手抱胸,他自然道:“因为李萱脑袋不清楚,我总得弄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吧。”
黎丹姝问晅曜:“那你把这些告诉始无真人他们了吗?”
晅曜不明所以地说:“没人问我啊。”
黎丹姝:“……”
黎丹姝大概理清了事情的原委。五十年前有个石无月的小弟骗了兰华,兰华被逼无奈违反了门规。李萱大怒,将其逐出师门,却又在后来某日,发现师妹当日处境实则两难,对自己当年的决定产生了质疑。她是个剑修,执“公正”之道的剑修,如今道心尚未圆满,却先怀疑起了自己的“公正”,方才引得走火入魔,灵府受创。
这件事,始无真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因为知道还是不知道,对李萱的医治其实并无太大的关系。她的病根源于她内心的动摇愧疚,这份沉重的罪恶感不抹消,她很难再执起她的正法剑。
黎丹姝说:“你以后不要别人问了才回答,像这样重要的事情,你要一早告诉我。”
晅曜“哦”了一声,他问黎丹姝:“你现在找到病因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黎丹姝垂眸想了想,她说:“李萱的灵府一直停留在五十年前,一个人停在过去的时间不愿前行都是有缘故的。她不愿走,或许是觉得之后的结局太令人难过,若是结局不再令人难以回忆,她或许就愿意往前了。”
晅曜说:“你是说在她的梦里保住兰华吗?”
黎丹姝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方向。
晅曜闻言即刻向外走去,黎丹姝心觉不好,连忙拉住了他,问:“你要做什么去?”
晅曜说的简单:“兰华不是被海雾连害的吗?我直接把海雾连杀了,这里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黎丹姝:“……”
黎丹姝忍无可忍屈指敲了晅曜的脑袋:“你是笨蛋吗!这里是李萱的灵府,她都快恨死海雾连了,怎么可能会让海雾连出现!你找都找不到他,还杀他!”
晅曜被砰得砸了一下,痛倒是不痛,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他垂眸,看着因为生气而脸颊微红的黎丹姝,心里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要笑。
他也确实笑了起来。
黎丹姝更生气了,她问:“你还笑,你怎么笑得出来!刚刚在正法阁,若不是我来圆场,李萱早就把你赶出她的灵府了,你还能站在这儿笑!”
晅曜抿住了嘴角,他少见地乖顺道:“好嘛,我不笑就是了。你说,那该怎么办?”
黎丹姝瞧了晅曜半晌。
晅曜貌美。他的漂亮精致与这世上大多的漂亮精致都不同,就像黎丹姝初见他恍若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人,他的精致比起凡尘中物,更像是千年母神精雕细琢出的珍品,他从内到外,都不像是这个时代能够诞生的宝物。
如今他微微翘着嘴角,稍许低下了头,耐心地等着。便是黎丹姝已深知他的少爷脾性,在这一刻也要承认,只消晅曜不开口,哪怕是石无月来看,都要恍误以为是谪仙临凡。
黎丹姝定定地瞧着晅曜。
直到晅曜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方才慢慢开口说:“我们来造一个海雾连。”
晅曜没听清:“什么?”
黎丹姝打定了主意,她抬头和晅曜说:“李萱不会在这个世界里留下海连雾,那你就来做这个海连雾。你去骗兰华当个恶人,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里,再由我将这件事提前告知李萱,给李萱一个亲手救下她师妹的机会,挽回遗憾。”
黎丹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只要李萱觉得她救了兰华,她改了结局,这灵府的时间至少能重新动起来。我相信李萱的能力,只要她走出了那一步,剩下的迷障,她一定能自己堪破。”
晅曜听黎丹姝变着花地夸李萱,心里不是滋味。
他即刻不满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去做海连雾,海连雾他配吗!?”
黎丹姝瞧着少爷脾气又起的晅曜无声叹气,她讲道理:“曜君,我倒是想做恶人,可我一没能力在李萱的灵府再造一界来,二也没有诱使兰华两难的立场。这件事情,只有您才能做到呀!”
晅曜心想,这天下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去,哪里就缺这一件了。
可黎丹姝偏偏又如此期待渴盼地看着他,害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晅曜:“……行吧。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黎丹姝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至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笑眯眯地点头,拉着晅曜的手往回走。晅曜低头看着她扯着自己袖口的手指,被扯着袖子自然不那么舒服,他指尖微动,差点就抓住了害他不舒服的两个指头。
黎丹姝忽然停了下来。
她瞧见了路边一棵倾盖如云的桃树。
黎丹姝:“曜君,这是哪里的桃树,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桃树。”
晅曜一惊,他的指尖缩回,看向了黎丹姝所指的那棵树。
那是小青峰的桃树,黎丹姝因为身份尴尬,她从没有去过内门弟子所在的小青峰。
晅曜不知该不该说这树在的地方,直到黎丹姝回头看过来,瞧见黎丹姝确然心愉的面容,晅曜鬼使神差道:“这棵树不算什么,我带你去看揽月师伯院子里的那棵。那棵是他为我师尊种的,更大更漂亮!”
黎丹姝闻言:“……”
她心道:少爷是有多好胜,只是一棵树而已,她随便问问,也要比吗?
当然,黎丹姝刚刚骗了少爷演恶人,这会儿她可不打算把人惹毛了。
晅曜说那棵更好,黎丹姝便也配合着说好。
她笑眯眯的,晅曜便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毛病是什么时候有的,总之有了。
晅曜和她又慢慢向正法阁去。路上,晅曜随口道:“你喜欢桃花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特别点的东西呢。”
黎丹姝说:“我是喜欢的特别的呀,我喜欢漂亮的。”
晅曜:“……”
黎丹姝等不到回应,抬头看了眼,她声音古怪:“曜君,你脸怎么又红了?”
晅曜大声答:“你看桃花去,谁让你看我了!”
黎丹姝拿少爷没办法。
她慢悠悠地瞧了一路的桃花。
一路人面桃花相映红。
回到正法阁后,晅曜总算是乖了些。
他少见安稳地向李萱见了礼,受了戒,没再引起李萱的警觉。只是在受戒完成后,嘀咕着什么李萱也不怕折寿。
黎丹姝真恨不能封住晅曜的这张嘴。
受戒后,晅曜便也要搬去小青峰了。不过李萱在授戒时也查探了晅曜的灵脉,青年的灵脉广阔不见极限,神魂更是散着金光。李萱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子,便是琼山大弟子苍竹涵,也不见得有他这样的灵脉神魂。
李萱深知领他来的女弟子所言不虚,所以在吩咐众人为晅曜收拾住处的时候也补了一句:“暂且考虑两季便可,等长老们出山,他应就住去主峰了。”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承认了晅曜早晚会是亲传弟子。
正法阁内众人顿时看晅曜的眼神都不同了,连兰华都惊叹了一句:“晅曜师弟这么厉害呀。”
晅曜不置可否。
黎丹姝还记得晅曜的任务,她咳嗽了一声,晅曜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句:“师姐谬赞了。”
兰华看了看黎丹姝,又看了看晅曜,忍不住弯起了眉眼,连说:“不妨事。”
黎丹姝见状便趁热打铁道:“兰华师姐,晅曜师弟也是新来的,需要照顾,您不如也带他去逛逛琼山吧。”
兰华瞧了瞧黎丹姝,却笑着说:“红珠师妹,我已经有你啦,如今你是第二小的,该是你带他去瞧琼山呀?”
黎丹姝一点也不慌,她装作遗憾说:“可我自己都没有记全路呀,我来只会带着他继续迷路。”
这倒是真的。
兰华之前也迷路,自从做了黎丹姝的师姐后,倒是不再迷路了。迷路的感觉可不好,兰华想了想,决定道:“好吧,只是我今天得先帮萱师姐整理完书阁,我明日领师弟去。”
晅曜不咸不淡地应了。
黎丹姝只好先带他回小青峰。
小青峰男女弟子是别居的,黎丹姝也不是特别熟,给晅曜指了指路,叮嘱他好好演戏,好好准备明天兰华的事,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黎丹姝也没闲着,她了解少爷唯我独尊的个性,要全靠他来哄骗兰华,怕是没什么希望。还是她把这些时日观察到的兰华的喜好写下来,直接交给晅曜让他照做比较靠谱。
黎丹姝用了照明术,在月光下安安静静地写攻略。
只是她还没写一会儿,她的窗户就被敲响了。
黎丹姝不明所以,她推开窗户,就瞧见了窗外的晅曜。
晅曜双手抱胸,双眼发亮。
他对黎丹姝招手说:“揽月师伯每天晚上得去后山替九算师叔,这会儿他不在院子里。走,我带你去看花!”
黎丹姝闻言顿时:“……”
她感到匪夷所思::“你晚上来叫我看花?”
晅曜说:“对啊,我还考虑到了你说的安稳,特意避开这里的揽月师伯,按规矩来了。”
黎丹姝:“我不是这个意思。”
晅曜不明所以:“那是什么意思。”
他见黎丹姝半点没有出门的意思,表情有些难看了起来,他垂下眼帘,半遮住了琉璃一样的眼睛。
他闷声说:“你不想看吗?”
黎丹姝心软。
她叹了口气,从窗户翻了出来,与他说:“没有,我想看的,你带我去看吗?”
晅曜扬起了嘴角,他拉住了黎丹姝的手,用了瞬行术。
他说:“我保证全琼山没有比它更好看的!”
黎丹姝心想,大半夜看桃花。即便这真是棵仙树,这月明星稀的夜间,怕也瞧不出三分美貌。
然而出乎黎丹姝意料的事,她真看到了最漂亮的桃花。
晅曜给这棵桃树注进了自己的灵力,使得这棵树在夜间泛着盈盈微光,像是玉做的一样。
仿若能铺天盖地的花枝,其上透似璎琅的花瓣。
即便黎丹姝见过的已足够多,在这棵桃树面前,还是忍不住驻足凝视。
晅曜显然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
他站在树下,拍了拍树干,于满枝莹辉中笑着问黎丹姝:“好看吗?”
黎丹姝在那一刻竟移不开眼睛。
人面桃花相映红。
“好看。”她说。
在这一刻,她也不知道,是花更好看,还是人更好看。
或是都好。
黎丹姝也笑了起来,她说:“你说得对,没有比它更漂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