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个茶棚很快吸引了赵元白的注意力。
“太好了。”
看到终于有个歇脚的地方,赵元白准备进去讨碗水充充饥。
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分到些残羹剩饭。
实在不行,自己留下来打半天短工,应该也能混到两餐饱饭。
自己御使了残魂,已经拥有了普通凡人中罕见的巨力。
只因为腹中空空,一身的力气连一半都用不出来。
出乎赵元白预料,这看起来不起眼的茶棚却是颇为热闹。
仅有的六七个座位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沿途行商赶路的行人,一路风尘仆仆。
很显然,这茶棚应该是这一路上仅有的一处歇脚所在。
所以哪怕开在这种荒凉的区域,来客也依旧络绎不绝。
不过令赵元白颇为意外的是,茶棚不远处还跪着一名少女。
手里还捧着两个早已凉透的硬馍馍,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沿途行人。
看到赵元白经过,少女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朝着赵元白费力高举了一些。
“怎么,这是送我的?”
赵元白一脸疑惑,正要伸手接过,旁边那個茶摊老板却是叹息着打断了赵元白:
“那馍馍可拿不得哟……造孽,造孽。”
赵元白这时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那跪地的少女。
六七岁的年纪,一身衣衫破烂,身上多是青紫之色,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殴打。
而且看她眼神充斥着期待和焦急,但嘴里啊啊呜呜却说不出话。
貌似是一个哑巴?
“接了她的馍馍,就要替她报仇,不然这馍馍吃下去怕是要烂肚子哟。”
茶摊老板拉着长音说完,就扭头又到一旁烧起水来。
赵元白也猜了出来,这少女怕是背着什么大仇怨,所以才会捧着馍馍来这附近求人报仇。
不过很显然,谁会为了两块馍去担生死的仇怨。
会经过这茶棚的人,虽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大多也不欠这一口馍。
自然也不会当着茶棚里六七个人的面,伸手去抢那个少女的馍。
绕过跪地的少女,赵元白看着她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随即转头向茶棚老板开口道:
“这位大叔,不知道你这里可缺人手,能否在这里帮一天忙,换来些吃食?”
茶棚老板打量了赵元白一眼,冷哼道:
“去去去,跑到我这里来混吃的了。”
“我这小茶棚一个人都忙得过来,哪还需要一个吃白食的。”
但在赵元白将要离去之时,茶棚老板却又补了一句:
“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喝碗水再去寻个营生倒也无妨。”
“多谢了。”
赵元白道了声谢,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了茶棚旁的一块石头上。
接过茶棚老板的水碗,权当在茶棚稍微歇歇脚。
准备待会儿看看路边有没有果树,若是能摘两个果子充饥,稍微垫垫肚子之后再考虑修行的事情。
“那小姑娘一家着实惨啊。”
“破家知府,灭门县令,一个七品的县令,就能让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这才叫老天无眼,那姑娘的老爹意外挖到了一箱子银子,还以为是捡了大便宜,结果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消息不知怎得走漏出去,当晚就有一伙贼人冲入家中,将她父母尽数杀死,唯有这姑娘藏在床下逃得一命。”
一伙贼人杀人,和县令有何关系?
赵元白坐了下来,耐心听着众人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一伙普通贼人又如何能消息如此灵通,又如此顺利的手持兵刃混入城中劫掠。而且劫掠之后又消失无踪,摆明了和官府关系脱不了干系。”
“况且这姑娘去告官之时,那县衙官差一开始还要敷衍了事,将状纸收下之后就当没有此事,但谁知那官差只进了一趟府衙,再出来就已变得凶神恶煞。”
“一脚将这姑娘踢出府衙,下手之狠摆明了是要杀人灭口,幸亏当时围观的父老乡亲较多,那官差顾及场合没有继续下毒手……”
听了片刻,赵元白也大概明白了少女为何独自一人跪在此处求人为父母报仇。
“围观的人里面有个游方的郎中,确认这小姑娘的脏脾已经被县衙官差一脚踢破。”
“纵然是有灵丹妙药,也绝对活不过一两日了。”
果然,少女虽然强撑着跪在原地,但不时还是会牵扯体内伤势,脸上更是被疼的全无血色。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遭逢大变,命悬一线,依旧能咬牙撑着试图以自己最后一份绵薄之力替父母讨个公道。
赵元白听到此处,不禁从对方的身上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感同身受,怒发冲冠。
都是为了父母之仇而舍身豁命,抓着最后的稻草执拗的不肯松手。
只不过自己在水中抓到的是浮木,而这小女孩手里的则是货真价实的稻草。
腾的站起身来,一手拿着水碗,另一只手上前从那女孩手中取来一块白馍。
“先拿一块当定金,若是事成,我再来寻你拿另一块。”茶棚众人尚不及反应,赵元白便一口将那白馍咬下三分之一。
“这小子饿疯了吧!这种丧良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你连这么惨的小姑娘的馍都要抢!?”
众人义愤填膺,其中几个人甚至起身要教训一番赵元白。
茶棚老板这时候也说和了起来:
“各位也不用跟个乞丐计较,这大个子八成也是遭了什么难。”
“遇到难处了,为了一口吃的做出什么也不稀奇。”
“就当是救他一命,也能让小姑娘临死前有个念想,这不是两全其美?”
此时赵元白已经几口便将白馍吞下了肚子,又借着喝下的那碗水把馍在肚子里泡开,终于有了些饱腹感。
活动了一下身体,赵元白果然感受到了这强健身体的力道。
“赵元白多谢这位大叔了。”
赵元白向茶棚老板拱手,谢过了他的一碗水和刚刚的说情之恩。
茶棚老板摆摆手,无奈的叹道:
“你这小子有手有脚,长得又这么高大,干点什么不好。”
“你若是能寻个正经营生,不用再来到处讨吃讨喝,就算是报了我的人情。”
赵元白并未多作解释,将水碗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径直便朝县衙附近而去。
当然,赵元白倒也没有打算直接愣头愣脑的冲进县衙杀死青兰知县孙秉才。
所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步一步做。
赵元白准备先杀了那个动手踢伤小女孩的官差。
然后再调查为虎作伥的那批贼人的下落,将他们杀死之后,再去将最后的元凶孙秉才正式解决。
吃了个馍馍的赵元白体力恢复了不少,很快便来到了县衙之外。
他在来之前,便已经向人打听过那个将小女孩踢成重伤的官差有何相貌特征,姓甚名谁。
因此也不用担心自己找错人。
唯一的问题是,人家刺客想刺杀人,都是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刃。
什么淬上见血封喉剧毒的匕首,削铁如泥的神兵。
最起码也要有把能杀人的兵刃。
但赵元白此时却是两手空空,七杀录上面学到的一些术法和武技都是无从用起。
思来想去,赵元白还是果断选择了最常见的武器。
从不远处的破院子捡了一块砖头,掂了掂分量,满意的点点头。
又用一块破布将之包了起来背在身后。
看起来倒像是个风尘仆仆的行人。
来到县衙门口,赵元白调整了一下自己走路的姿势。
迈着四方步便来到了县衙门口。
原本看守衙门的几名官差下意识想要将一身狼狈的赵元白驱赶走。
但当他们多瞅了几眼,却忍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
无他,实在是赵元白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权贵家公子的派头。
这种派头无论是从走路的姿势,看人的角度,还是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到端倪。
尤其是这个世上普通人和豪门之间的悬殊差距,使得普通人甚至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豪门公子,自然没机会学习他们的言谈举止。
赵元白身上的气质,在这几名官差的眼中那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你是……”几人犹豫的问道。
生怕赵元白是个什么落难的公子,或是来头极大的什么出身。
赵元白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随后微笑的说道:
“我有事要找王宁、王差役详谈。”
“具体我的身份,你们不要问,问了也是麻烦。”
看着那副谈吐举止,几人终于不再疑惑,急忙去县衙之内将那王宁叫了出来。
王宁走出县衙,一脸疑惑的看着派头十足的赵元白,一时之间也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王差役,久仰大名了,在下有要事要与你详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宁没有多疑,若这人只是伪装身份来故意戏弄自己,那自己自然不会让对方平平安安离开县衙。
两人离开县衙大门大概六七步的距离,赵元白突然开口问道:
“你昨日是不是踹伤了一名小女孩?”
“嗯?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王宁脸色微变,忍不住充满提防的问道。
看到对方的神情,赵元白自然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话音未落,猛地一板砖朝着对方脑门呼去。
对方措手不及之下,当即被一砖头开了瓢,脑门鲜血直流,王宁本人也是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站在原地摇摇晃晃,怎么也站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