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刚刚喝了一口茶般平静。

却让沈皇后狠狠皱起眉头,面露震惊之色。

她下意识看向秋菊。

对上秋菊低低的头顶,她又收回视线。

“陛下,不知微儿犯了什么错?”沈皇后的语气中有一丝紧绷。

胸膛里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

甚至觉得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

景文帝一直落在沈皇后脸上的眼神中,有一抹失落一闪而过。

沈皇后的反应,太正常不过了。

当真像是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

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不知情的人。

“微儿勾结外人,火烧坤和院。”

景文帝这次没有错过沈皇后眼里的一丝错愕。

“陛下,怎么会呢,微儿已经服侍臣妾三年,从无错漏。”

“臣妾宫中起火,乃是因为不知从哪飘来的孔明灯,引起了大火……”

沈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文帝打断了。

“侍卫说,从秋菊高喊走水,到他们救火,不过少许。”

“你的内室窗棂已经被烧去大半。”

“若说没有人作怪。”

景文帝的语气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

“若是没有人作怪。”

“皇后,你说一个孔明灯,怎么会烧得如此之快。”

沈皇后听到景文帝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看着景文帝的眼神中有一丝戏谑闪过,她后脊背发寒。

下一刻,沈皇后站起身,跪在景文帝面前。

门口的秋菊也跟着跪下。

“请陛下赎罪,臣妾近来胎动难安,时常昏睡,当臣妾醒来发现内室着火时,火势已经燃起,这才耽误了救火,以至于内室被烧。”

“臣妾有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

沈皇后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眼尾泛红,抬头看着高高坐在上首的天子。

一旁的秋菊想为自家皇后娘娘辩解几句,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一揽。

可是看着景文帝面如寒霜的脸,还有沈皇后的低声下气。

……这里没有她开口说话的份。

只能按压下心里的担忧。

“……”

景文帝没有回应,拿起书,继续看。

屋内又寂静片刻。

在场之人,除了景文帝外,心中都七上八下的胆战心惊。

沈皇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景文帝是个多疑的人,她只怕是越说越错。

许久。

沈皇后只觉得肚子的隐隐作痛更加剧烈了些。

她下意识捂上肚子。

“起来吧。”

“坐。”景文帝开口了。

一旁秋菊连忙上前,将皇后娘娘从地上搀扶起来。

汪公公本是站在景文帝身侧。

见秋菊扶起皇后娘娘有些困难。

他偷偷瞧了景文帝的脸色一眼,才上前帮着秋菊将皇后娘娘扶起,又坐回榻上。

沈皇后的唇有些微微发白,幸而那时涂了朱唇,此时面上才看不出错漏来。

她孕晚期腿脚有些发肿,平日里是多几步都不想走的。

今夜本就有些肚子疼,又大着肚子跪了那么久,腿脚更酸软使不上力,肚子也疼。

她很想叫太医。

可景文帝在这,她不敢叫。

她知道,乾正院还有个太医,是一直伺候明媚儿的。

她的太医则是在南河行宫的太医署。

若是陛下就近让伺候明媚儿的太医来为她诊脉。

她一直小心藏着的真相,不就被陛下知道了吗?

到时候,陛下就知道她的孩子偏小,知道她的孩子…大抵上是天生病弱。

这怎么可以,她绝对不能让此事宣传出去。

一个天生就身体孱弱的皇子,是不能够承继大统的。

“多谢陛下为臣妾查明微儿之事,只是不知微儿是和何人勾结?”沈皇后咬了咬唇,说道。

这一句话,就仿佛用尽了她的力气。

后脊背都开始冒冷汗。

这时,景文帝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皇后,你如今快生了,只需安心养胎,这些事,孤都会办妥。”

景文帝放下书,看着沈皇后,没有直接回答是谁和微儿勾结。

随后,他继续说道:

“皇后,放心吧,孤已经派了暗卫在你院子附近看守。”

“如微儿之事,日后都不会再发生。”

“孤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景文帝说出这些话来,语气温柔呵护。

丝毫不见方才的森寒。

沈皇后勉强勾起一个笑来,还不等她回话。

只见景文帝柔和地继续说道:“还有你从前在宫中带来的乳母、精奇嬷嬷,孤全都换了。”

“!!!”

沈皇后只觉得呼吸一滞,眼前一黑。

差点要晕倒。

幸而一旁的秋菊扶了她一把。

她又借机理了理衣裙,仿佛她方才身形摇动,只是为了整理衣摆。

“多谢陛下关心。”

沈皇后强行压住内心的不适,嘴角仍是挂着笑说着。

只是这个笑,笑得她的脸都快要僵硬了。

肚子这时没有那么痛了,但反而又是一抽一抽地钝痛。

一阵一阵的钝痛远比一直痛更折磨人。

好在,景文帝下一刻便起身了

“皇后,你休息吧。”

“孤还有政务要处理。”

景文帝说罢,直接离开。

沈皇后想起身去行礼恭送,但肚子**的她面色发白。

一手捂着肚子,嘴角抿成了直线,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吟,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秋菊的胳膊。

秋菊也慌得手脚无处安放,但看主子这般隐忍,也知道为了什么。

生等着景文帝彻底离开偏房。

门口传来太监们的高声恭送。

秋菊才红着眼眶问出声来:“娘娘,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奴婢去请太医。”

沈皇后仍旧是死死抓着秋菊的胳膊,想说什么,却疼得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

她还不到月份。

“保胎…”沈皇后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蝇一般,生生在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太医说了,只要她能多保这孩子一天。

孩子生出来以后健康的可能就越大。

“啊!”

突然秋菊发出一声惊呼。

秋菊一只手手指颤抖地指着沈皇后的下身。

精美的凤袍,慢慢被血迹殷湿。

“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秋菊不顾皇后娘娘的拉扯,生生将皇后娘娘的手拽下。

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沈皇后低头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迹。

害怕从心间升起。

此时,她甚至有些后悔,没在景文帝在时,表露出来。

只是随着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她的意识也开始浑浑噩噩。

最终,她身子一软,还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