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娶了从五品盐课提举司徐提举的外室女,徐弱微。
从五品盐课提举司提举,从整个朝堂上来看,并不是什么大官,只能算中下游。
但管盐课,还是个最大的提举,乃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哪怕是庶女,也有的是人争着想娶。
周太医出身一般,能娶到盐课提举司徐提举的外室女,其实也算是高攀了。
若不是徐提举宠爱外室,连带着宠爱徐弱微,想让她日后过平安顺遂的日子,顺带补足她从前十几年做外室女的丢脸。
也不会把她嫁给他这个穷的一干二净,只空有名声的小小太医。
两个人成婚后也算是恩爱两不疑,还生了三个孩子,只可惜后来周太医被仇家报复,妻子和孩子都死了。
周太医几乎被灭门后郁郁寡欢,四处散心,结果路过岭南时,发现自己曾经辜负过的一个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生下了他的儿子。
儿子已经长大了,长得很像他。
他发了疯的想认回儿子,又怕给儿子惹来杀身之祸。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给儿子套上新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回京中。
这些隐秘之所以能被小康子的徒弟查到。
是因为周太医儿子的亲生母亲,原本是当地县令的嫡女,周太医处理灾后疫病时,长期居住在县令府,这一来二去就和县令的女儿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了。
周太医也起誓,回京后一定要娶她。
结果回京后,数不胜数的媒人上门,把他弄得眼花缭乱、内心受尽煎熬。
还不等他想好到底要不要回岭南娶县令之女,县令就被牵扯进赈灾款贪墨一案,被革职抄家斩首。
妻女一应被贬为庶人。
后来,周太医也就再没有回过岭南,转而决定娶徐弱微。
而此时县令之女已经发现自己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她靠着家中旧友的接济,带着娘亲妹妹们的期许,身边仅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四十岁老婢。
一同踏上了进京之路,想去寻找这个朝野皆赞的如意郎君做全家孤儿寡母的靠山。
当县令之女颠沛流离落魄入京时,她已经怀孕五个月。
因为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找不到周太医的府邸,她四处打探,又过了两个月。
最终,她找到了周太医。
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脸意气风发。
漫天飞舞的红绸缎,配上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震碎了县令之女心中最后的期盼。
她呆怔地跟了一路,亲眼看到周太医扶着美娇娘的手进府,这才受不了晕过去早产了。
难产,几次险象环生才生下了这个儿子。
月子中又不顾病体,多次登门周太医府邸,被人嬉笑、威胁、侮辱。
都没有动摇她要见周太医的决心。
直到见到周太医,她明白了一切,两人彻底恩断义绝之时,她也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生了孩子之事。
为了活着,她收下了周太医给的一百两银子,甚至还有…徐弱微给的五百两。
随后她带着老婢和儿子,又赶回了岭南。
靠着这笔钱,安置了母亲和妹妹。
自己则是因为月子中没调养好,留下了落红之症,三年后就不治而亡。
厄运并没有放过她们。
没了她的压制,她娘亲本就受尽打击,难以支撑门面,又被妹妹的夫婿吃了绝户,一家人在自己的家中,形同丧家之犬。
她的孩子更是连一口饱饭都难吃上。
老婢子无法,拿着当初主子赏下的一百两,偷偷带着孩子跑了。
自此以后一直抚养这个孩子。
直到孩子十四岁时被周太医发现,强把孩子夺了回去。
不久,她也郁郁离世。
随着老婢的离世,老婢四十二岁才生下的女儿,也就成为了当年那些细碎事情的唯一知情人。
老婢总是和她的女儿讲曾经那些事,来警醒女儿这世间上坏人无数,哪怕是那些表面风光大有名声的人,内里也可能是个龌龊的,所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同时也是叮嘱女儿,以后要伺候好周公子,他是主子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期许。
原本这个女儿只比周公子小两岁,与周公子青梅竹马,是要嫁给周公子的。
只是周公子被强硬的带回京城后,随着老婢的死亡,这个女儿也被舍弃在岭南,投奔了原本的县令之女的娘家。
但娘家被吃绝户自身难保,她受尽磋磨几年,好不容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又被县令之女妹妹的夫婿看中…想要无媒苟合。
她不愿意做爬上主子床的贱婢,更不愿意嫁给他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几年来想尽办法的周旋,拼命反抗。
最后彻底得罪了他,被卖给了当地的花楼。
小康子的徒弟也是无意中,到达岭南赶上花楼‘开新货’,好奇之下才去看看。
才遇到了老婢的女儿。
这个女子也是个烈性人,竟然在拍卖女子**的宴会上,要触柱而死。
不成,又被救下,当众就要受尽凌辱,用这种变态的方式来‘安抚,补偿’客人。
小康子的徒弟一时怜悯,花钱买了老婢女儿的**。
只是他是个太监,不能成事。
面对着这个浑身长刺的女子,也只能是两个人无言空坐一夜。
后来,他包下了她,只要是调查不顺心,没有头绪时,便会去花楼找她闲坐。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月。
老婢的女儿才怯生生地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公子,让我死吧。”
“我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惊呆了。
他见过人拼了命地想活的,没见过人拼了命地想死的。
“公子,除了和你呆在一起以外,我不管是做什么都会有龟奴跟着我,甚至睡觉都有两个人看守,我若有一丝不对,便会…”
后面的话老婢的女儿没说,但看到她屈辱的表情,可以想象其中的不堪。
“公子,我想死。”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几欲崩溃。
小康子徒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自懂事起便是太监,身边无论是宫女还是主子,都是一个比一个有规矩,从来不曾有人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嘴张合了几次,都不知道说什么。
女子见他不回答,哭得更厉害,跪在他脚边,诉说着她这十几年的平淡的幸福,是如何一朝崩塌的。
又说这周氏男子如何的不是人,两代人的安康都毁在他的手里。
说来说去,事无巨细,就差把家里的狗叫什么都和他说了。
许是她这段时日太过于压抑了,如今有了倾诉对象便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个没完。
小康子徒弟本来是随便听听,结果越听神色越是严肃,最后直接跑回临时租的宅子里,取出了周太医的画像,又跑回花楼找她确认。
老婢的女儿几乎是一眼就可以肯定这是周太医。
无他,父子二人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周公子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多年不见,但他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从不曾忘记。
小康子的徒弟已经在岭南停留一个多月之久,毫无头绪,本是内心焦灼不堪,没想到如今,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花了些心思和手段,最后用八十两就带走了她。
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