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听到这话,轻拍她脊背的手一顿。

呼吸都困难了一些,连带着心肺都闷闷的钝痛。

搂着明媚儿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如今呢?”景文帝问。

明媚儿压了压哭腔,把满嘴的苦涩也咽下去。

嘴角努力勾起一个笑容。

“如今好了。”

“有娘亲,有这个孩子。”

明媚儿说话顿了顿,又继续道:“有你。”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明媚儿深呼吸一口气,从景文帝的怀里出来,抬眸看着景文帝。

“陛下,我不想回宫了。”

“……”

景文帝垂眸,对上明媚儿发红的眼尾。

还有眼眶里强忍着打转的泪水。

拒绝的话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沉默许久回道:“南河行宫是很好。”

“但是这里条件简陋…”

明媚儿不等景文帝继续说,便忙道:“我觉得这里很好。”

“虽然比不上皇宫,但是已经比我从前的环境好了不知千百倍。”

“…我在这里很开心。”

明媚儿说着话,声音不自觉又带上了两分哽咽。

她真的不想回宫了。

那里几乎都是她不好的回忆。

低人一等、居于人下、被人肆意玩弄、算计的不堪。

…她害怕。

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那些人,家世不俗,手腕也厉害,每个人都可以明里暗里的算计她、欺辱她。

她如果是孑然一身,没有顾忌,那当然可以硬碰硬的以卵击石,哪怕同归于尽。

可是如今她有了这个孩子,她怕步从前的后尘,保不了这个孩子,甚至连是谁出的手都不知道。

也怕她万一有个意外,那这个孩子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若是没有景文帝的庇佑,这个孩子连活着都是问题。

景文帝就算是再喜欢这个孩子,愿意保护他。

但景文帝毕竟是皇帝,朝政千头万绪脱不开身,总有疏忽的时候。

况且她死了,后宫总会有宠妃,总会有新的孩子诞生。

那她的孩子呢?还算得了什么?

她真的不想冒风险,也不敢冒风险。

她不求母凭子贵,也不求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只想他平安喜乐地过一生。

景文帝的手再次轻轻拍抚明媚儿的脊背。

尽可能温和的和明媚儿说:“孤明白你的意思。”

“……”

景文帝刚开腔,又对上明媚儿越出眼眶的泪水。

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无可奈何地长长叹出口气。

“你先在南河行宫安心养胎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景文帝说道。

明媚儿一下喜笑颜开,仿佛刚刚的泪水都不存在,又躺回景文帝的怀里。

景文帝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睡吧,快要丑时了。”

景文帝轻轻拍着明媚儿的脊背,明媚儿渐渐进入梦乡。

景文帝却一直没有睡。

看着怀里的明媚儿,神情越发严肃、紧绷。

这个孩子,不见得能保得住。

他本想找机会和她说,但是看到她的样子,实在是说不出口。

可无论他说与不说,事实都是如此。

只能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的同时,让明媚儿重新坚强起来。

不要为了别人活着。

谁都是靠不住的,为了别人,难保有一天不会失望。

况且为了别人,便是有了软肋。

只有为了自己,才能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

…………

第二日,明媚儿一睁眼,早已经不见了景文帝的身影。

乾正院的偏殿则是住进来一位郎中,正是那位神神秘秘的黑衣人。

伺候她的人里面,又多了一位小伍子,是景文帝特意派来伺候她的。

“明贵人,陛下嘱托奴才和您说,近日前朝事忙,让您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小伍子躬身恭敬的说道。

明媚儿坐在桌子旁用早膳。

知道景文帝这意思就是最近不来了。

他不来也好,省得她情绪时常起伏。

“明贵人,陛下派来的这位郎中姓周,医术高超,并且绝对可靠,请贵人放心。”

小伍子又大致地介绍了一下巫医。

他对巫医也不太了解,只是听师傅念叨过两次。

明媚儿颔首,又和小伍子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

虽然小伍子是景文帝的人,应当可靠。

但她如今怀有身孕,实在是不想和过多人来往。

尤其是不想‘陌生人’近身服侍。

连李嬷嬷,她都是大多数时间要放在外间的。

只有小康子,她还能信得过。

“主子,您之前让奴才继续盯着孙公公,奴才继续盯着了。”

“这一个月他又去了角门六次。”

“有一次像是与人争执,声音略大了一些,奴才听到了,对面那人也是个男人。”

“自称什么周公子。”

明媚儿皱着眉,嘴里无声念叨两次:“周公子。”

“继续查。”

明媚儿说着又从家当里给小康子拿了一百两的银票。

还好她当时在恒亲王府随时准备逃跑,很多银票和重要的契子都是放在身上的。

“银钱不够只管开口。”明媚儿道。

“是,主子。”小康子仔细装好银钱应答。

随后也不走,看着明媚儿有两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明媚儿抬眸看着小康子。

觉得他今日有些奇奇怪怪的。

下一刻。

小康子直接跪地磕头,神色认真、严肃、又有些不安。

明媚儿眉头瞬间皱起,声音也紧张了些:“到底怎么了。”

小康子抿了抿唇,呼吸粗重。

犹豫了半天。

终于在明媚儿快要生气时,把犹豫了半天想要说出来的话给说了。

“主子。”

“自从周郎中来了,奴才明里暗里的打听主子的身体情况。”

“奴才本意只是想好好照顾主子,但无意中得知…”

小康子说话吞吞吐吐,明媚儿紧张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扣在肉里,生疼,她却感觉不到。

“快说!”

“奴才得知,主子您的身子不好,若是生了这个孩子,以后恐怕就没孩子了。”

这话让明媚儿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没事,只要我有这个孩子了,便心满意足了。”

小康子磕头的脊背更低。

“可是主子,…这个孩子也不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