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没有说话。
开朝皇帝的一生经历和功勋,早就被编写成册,是历代皇室子弟必须要学习的内容。
房姒作为曾和开国皇帝一同打江山的宠妃兼出色武将,她的事迹更是多如牛毛。
“都说房姒是因为手下人背叛,才导致三个亲子被俘、被杀、甚至是被分食。”
“可房姒的手下人都是开国皇帝的亲信,怎么如此就背叛了?”
“其实是开国皇帝下的命令!”
景文帝皱起眉,心里有些排斥和不信。
先祖和房姒的事迹都能写成集册,恩爱非常,既是夫妻、知己、又是战友,怎么会如此。
“房姒的出身成谜,我便和你说吧。”
“她是当时中原皇帝流落在外,由一个将军养大的女子。”
“因着那将军见她长大了貌美心生歹意,又想着她是公主,想得到她,待她认祖归宗后来上位,便试图**与她,结果被房姒反杀。”
“房姒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卫四处逃窜,躲避将军的势力围剿,这才无意中结识了先祖。”
“先祖起初不知她的身份,她只说自己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的女儿,如今山大王已经死了,她便流离失所,甘愿辅佐先祖。”
“这样两人才共事,渐渐产生感情,又生了三个孩子。”
“可是就在入关的最关键时期,房姒的父皇知道她还活着,找到了她,想要以她为媒介,招安与先祖。”
“房姒说是尊重先祖的意愿,绝对不会背叛先祖,可她到底是那狗皇帝的骨血,谁知道她会不会到时候临阵倒戈?”
“为着这一丝的怀疑和不确定,先祖便做局,杀了亲子,彻底隔绝房姒和母国之间的感情,使房姒怨恨与他们。”
“先祖以为登基称帝后还能和房姒重修旧好、再诞下孩子,可不成想房姒知道了真相,自缢身亡。”
西太后说着,在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景文帝面前。
“这册子上记录了一切始末,你可以看看。”
“这是历代皇帝传递下来的,只是你父皇去得早,你又天性仁和,他不想让你知晓皇室这些龌龊,故而只是放在我这里。”
景文帝拿过册子,简单翻看一二,确实和母后所说一致,册子的最后还印着开国皇帝的私印。
他记录下来是因为心中有愧,同样也是想以自身为例提醒子孙后代,决不能为了任何事,影响国家发展和皇位的传承。
“不为感情所控,一心为国为民,这才是帝王。”西太后道。
景文帝随手把册子一扔:“利用妻妾,下命杀子,未免无耻。”
西太后猛然皱起眉:“什么有耻无耻,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
“汉高祖在起势时,还曾以发妻为质,三次逃亡时踹下儿女,甚至让项羽烹煮其父!如今还不是一代枭雄帝王,彪悍史书。”
“当年开国皇帝若是心慈手软,你敢保证房姒不会临阵倒戈?”
“到那时,跟着先祖的几十万雄兵,都要被杀!他们也是人,也有家,也有亲人!”
“你这是妇人之仁。”
西太后说着突然一顿,转而冷静下来,看着景文帝道:“若是你,你不见得能做得比他更好。”
“你生在太平盛世,尚且都能被逼得手刃亲舅舅,在那时,不一定会如何。”
景文帝沉默下来没有说话,他从小接受的是帝王之道,从帝王谋略上来讲,先祖确实不过是做了个相对最有利的选择。
“事实上,从前那个狗皇帝的国家不过传承三代便荒**无道。”
“国家蠹虫无数,有样学样,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女子被当成玩物,泯灭人性,让人听之胆颤。”
“如今大周朝到你,已经是第五代,可仍然百姓安居乐业。”
“可见大周朝历代先祖治国有方。”
“你要多向先祖们学习。”
“什么明媚儿、明暗儿的,愿意死便死,愿意活便活,根本不值得你费心。”
“这天下想要做皇帝的女人的人多的是。”
景文帝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只觉得同母后若说话太坦诚了也有不好。
“母后,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你就别插手了,回你宫里歇着吧。”
西太后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你这是嫌我话多,咱们母子连心,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只是我不管你到底怎么做,只一点不要伤了国家根基。”
“还有那什么媚儿的,若她回宫再不安分守己被人拿着当筏子似的乱用,哀家就先送她上路!”
“哀家不怕得罪你。”
说罢,她一摆手就转身离去,气得脑子嗡嗡响。
皇帝的意思她明白,如今是有人借着势在宫里胡作非为,他如今羽翼丰满、身体健康,是想借机拿此事开刀。
整饬朝纲。
可他到底刚大病初愈,那些人又是功臣、能臣,不好妄动。
若是没有明媚儿,两方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安生可过。
可如今他们动了明媚儿,他便要提前发作。
这是一招险棋。
“哀家真没想到,皇室竟然也能出个情种。”西太后坐在宫中,揉着额角。
忠嬷嬷给她按摩肩膀劝慰:“奴婢不懂那些。”
“只是看着陛下对明贵人虽然宠爱,但也是该罚则罚,该贬则贬,算不上十分钟情痴迷,应当不会有大碍的。”
“你真是不懂!”
“身为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便是极其宠爱了。”西太后不想和忠嬷嬷深说,但是她眉头皱得老紧。
皇帝为了明媚儿挡刀,多番被她算计都能忍让,甚至她消失后,他亲自去寻找了一晚上,又不惜为了她提前整饬朝纲。
桩桩件件,对于皇帝而言,都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