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明选侍都在做什么?”景文帝冷言开口询问。

汪公公回道:“回陛下,明主子这三日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连舒贵人和王贵人都没见。”

景文帝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如常。

更衣后便坐在书桌后批阅奏折,也不提唤明媚儿进来之事。

汪公公则是缩在一旁磨墨,不敢出声。

而殿外,明媚儿正站在风口里。

这几日不下雪,寒风却更是凌冽,吹得明媚儿头疼。

本是上妆后娇弱的面孔,如今显出两分苍白。

“咳咳…”没忍住咳了几声。

银杏关切看着明媚儿,悄悄上前给小伍子塞银子。

小伍子忙摆手不敢接,小声道:“姑娘,近来陛下圣心不悦,陛下若不传召,奴才不敢进去通传第二次。”

银杏也无法,可看着明媚儿如此羸弱,于心不忍。

只能回来劝明媚儿:“主子,想来是陛下如今政务繁忙,不若先行回宫,待陛下不忙了再来?”

明媚儿不甘心看了看紧闭的永延殿大门,听不见里面一点声音。

也不见景文帝有传召她的意思。

半晌。

在第二阵寒风呼啸而来时,明媚儿受不了了。

“伍公公,待陛下不忙时,禀告一声本主来过了。”明媚儿压着咳嗽,勉强说道。

小伍子不敢抬头看她,躬身应是。

明媚儿转身带着银杏离开了,待回到储秀宫偏殿时,险些腿脚一软栽倒在地上,幸被银杏眼疾手快扶住了。

“主子,奴婢去唤郁侍医吧。”银杏皱着眉说道,手轻轻放在明媚儿额头上。

高热了。

明媚儿被银杏扶到**躺下,只觉得浑身发冷。

“去吧。”她点头,没力气再多说什么。

银杏出去叫小康子去请郁金,自己则是烧了两个汤婆子放在明媚儿被窝里。

而此时,景文帝刚好批完手里要紧的折子。

“明选侍呢?”他面无表情问道。

小伍子进来跪地回话:“回陛下,外面天寒地冻,明主子已经回去了。”

眼见景文帝面色不好,他把后面的话都憋回去不敢说了。

“她倒是一点苦不能吃。”景文帝语气微冷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在场没人敢接茬。

“……”

片刻沉默后。

“去储秀宫。”景文帝道。

“是,陛下。”汪公公应答,小伍子起身出去准备仪驾。

一行人浩浩****前去储秀宫。

龙辇停到宫门口,汪公公扶着景文帝下来。

景文帝站在宫门口处脚步略顿,下一刻,向东偏殿走去。

汪公公高声道:“陛下驾到东偏殿——”

随着一声高呼,惊得此时在东偏殿围着火炉取暖的王幼卿不知所措。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有人提前通传一声。”王幼卿此时仅穿着寝衣,头发散落在脑后。

一点嫔妃仪态都没有。

郑嬷嬷反应快,忙让巧云去拿件外衫来给王幼卿穿上。

她则是在妆奁里拿出一支木质簪子,把王幼卿的头发快速挽起。

几番折腾,才勉强不算失礼。

景文帝进门前,收回看着西偏殿的视线。

小伍子守门,关好了屋门,防止冷风进来。

“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安。”王幼卿一颗心还怦怦跳,唯恐自己哪还不合体统。

“起来吧。”景文帝坐在榻上,面上没什么表情。

王幼卿抿唇站起,低头在一边不知说些什么。

她和陛下实在是不熟悉,上次那一夕之幸也是意外,她实在是害怕陛下冷脸的样子。

…他对旁人,全然不似他对明姐姐那般温柔。

“陛下可去看过明姐姐?”心里想着,嘴上就说出来了。

景文帝面色更差:“孤来看你,你希望孤去看别人?”

王幼卿呼吸急促两分,忙道:“妾身没有赶陛下的意思。”

“只是想着陛下和明姐姐甚是恩爱,这才有此一问。”

少许沉默。

“能与孤恩爱不疑、举案齐眉之人,只有皇后。”

王幼卿呼吸更是急促,勉强压着,跪地请罪:“是,妾身知错。”

半晌。

“坐吧。”景文帝道。

王幼卿战战兢兢,不知景文帝为何还不走,小心翼翼坐在榻桌的另一侧。

腰背挺得笔直,不敢有一丝错漏。

汪公公呈上来一本书,递给景文帝。

景文帝拿着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少了许多尴尬。

此时,西偏殿郁金也为明媚儿把完脉、施过针。

明媚儿的高热渐渐退下,头疼得到极大缓解,人也精神些。

“银杏,好生送郁侍医出去。”明媚儿虚弱开口。

“是,主子。”银杏应答,送郁金出去。

两个人在门**谈。

“姑娘,明主子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你日常伺候的时候要多注意。”

“万不可着凉、受风。”郁金皱着眉嘱咐。

银杏面色同样不好道:“我知道了,还望郁侍医多多费心了。”

“今晚我会叫小康子去太医院取晚上的药。”

两个人交谈间,银杏已经送郁金离开储秀宫。

回来时,遥遥看着对面的小伍子,银杏微微屈膝行礼,小伍子也拱手回了一礼。

等银杏再次进屋时,明媚儿已经睡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

她拿帕子为她擦下。

明媚儿的眉头皱着像是沉浸在梦魇中。

“陛下…”细弱的一声呼唤,挤进银杏的耳朵里。

她长长叹口气,想起正在东偏殿的景文帝。

也只能内心感慨一句,怪不得都说天家无情。

她又为明媚儿掖好被角。

日头渐渐西斜,东偏殿已经传过晚膳。

而西偏殿仍是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住一般。

“银杏姑娘,主子还睡着?奴才要不要去取晚膳?”小康子在门口询问着。

曾经跟在钟粹宫的太监里,他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不受重视的。

主子习惯用宫女,鲜少使唤太监,若是有那么一两次出头的机会,也全都是掌事太监小何子和他徒弟们。

而他只能负责外间的粗活。

自从明主子惹陛下不悦被斥责降位,小何子带着他徒弟们就使钱另寻高枝了。

只有他不肯走。

自己左右无权无势,在哪都是受欺负,还不如在明主子身边,至少现在太监只有他一个了。

出头露面的机会总是有的。

日后明主子东山再起,他也好得些机遇。

小何子走时,奚落他:“瞧你这倒霉催的样,认师傅认个和主子一起死的,认主子认个触怒龙颜失宠的。”

“你这辈子就这样了,还不如回掖庭做个打水扫地的。”

他低着头没说话,小何子觉得无趣,带着徒弟就走了。

“去吧。”银杏看了看了无生机的内室说道。

主子能不顾念身体,他们做奴才的却不能不顾念主子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