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露神色微暗,勉强说道:“汝国公府重孙圆哥,如今哮喘之疾倒是控制住了,但也留了后遗症。”

“日后恐怕是要更加精心养着了。”

“我派人去太医院询查过,马太医至今仍在汝国公府为圆哥治病。”

明媚儿一听这话,脑子彻底响起嗡鸣之声。

从汝国公来请太医至今…都已经快三个月了,马太医竟然还在府中,可见圆哥病情危急。

怪不得汝国公府迟迟不肯松口。

“圆哥哮喘之事,到底是陈姨娘倒霉摊上的巧合,还是…确有此事?”明媚儿用力攥紧扶手,维持着冷静。

汝国公府内的事,她实在是插不上手,查不到真相。

日前不时询问薛家,得到的回复都是:“娘娘放心,汝国公府已经许久不来,况且薛府上下自然全力维护陈孺人。”

三个月前,陛下曾说正派人调查,可他后来再没提过,她也不好意思追问,只是看风头平静,以为过去了。

没成想是汝国公府在酝酿更大的后招。

薛云露暗暗垂泪,从宽大衣袖里拿出数十张信函,双手交给明媚儿。

“明姐姐,从前父亲怕你看见信件担心,一直不敢给你看。”

“如今纸包不住火,你还是看看吧。”

明媚儿微微蹙眉,接过信函开始翻看。

这一看,神色是越来越差。

第一封信,是汝国公府满月宴第二天来的信件。

娘亲诉说了汝国公府发生的事情,直言喜欢圆哥。

看到圆哥就仿佛看到她小时候一般,非常想念她,问她安好。

第二封信,是汝国公府圆哥哮喘危急,汝国公入宫请太医的第二天。

娘亲说听说了圆哥病重之事,想去汝国公府拜见看望,结果帖子被拒了。

她知道汝国公府如今上下忙成一团也并不埋怨,给她这个当女儿的写信,也是希望女儿能找个靠谱的太医,看看能不能去为圆哥再医治医治。

第三封信,是南苑围猎确认时间和随行人员名单之时。

娘亲正兴奋于可以和女儿见面的喜悦里,结果汝国公府来人了,直言不许她参加南苑围猎,怕她借机逃窜。

她费了很大力气打探来龙去脉才知,原来是她送给圆哥那块‘御赐之物’上沾染了打量灰尘和花粉,才引得圆哥犯哮喘之疾。

第四封信、第五封信没有写时间,但推算下来是她在南苑之时。

娘亲非常惶恐,日夜难安,生怕圆哥不行了,也怕自己的事连累了她。

但是娘亲一想到她们明面上并无关系,担忧也就散些,希望她在宫中照顾好自己。

第六封信是上个月。

娘亲说汝国公府的人来了,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往来。

娘亲遗憾以后不能再见圆哥了,但也感叹幸亏圆哥无事,让她放心。

第七封信上个月月末。

娘亲得知前朝以汝国公府为首,一直在参薛泰宁玩忽职守、贪污等罪证,她知晓薛家是被她所累,心中日夜难安。

询问她是否有办法解其中危急,想让她在陛下面前为薛府美言几句。

第八封、第九封、第十封…几乎是一日一封。

娘亲得不到她的回信,更加惶恐不安,追问她,陛下的意思。

…………

明媚儿看着数十张信件,仔细分辨着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娘亲无疑。

全部看完后,烦闷地把信件放在一旁桌子上。

“为何不给我?”明媚儿皱着眉看薛云露,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薛云露又磕下一个头道:“明姐姐,对不起,我也是今日清早才收到信件的。”

“父亲从前并未把信件传到宫中来,以为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想暴露你是陈姨娘女儿的身份,怕惹得陛下不悦。”

“直到今日早朝,听闻陛下有意重罚,这才慌了手脚,把这些东西都给我送来了。”

薛云露深深叩拜,衣袖往上窜了几寸,露出点点青紫。

明媚儿眉头皱得更深。

“你又被罚了?”

薛云露忙坐直身子、扯下衣袖遮挡:“没事,不过是父亲无能,拿我撒气罢了。”

明媚儿脑海中浮现薛泰宁的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结果背地里是个这样折辱骨肉之人。

“还是因为你不受宠?”明媚儿问。

薛云露犹豫片刻,点头:“是。”

“父亲认为,我若是得宠,便可以亲自向陛下求情,而不用明姐姐去求情。”

“明姐姐在父亲心中,乃是薛家的一张底牌,若匆忙用了,才是大大的愚蠢。”

“且明姐姐若帮忙,恐引起陛下怀疑,会暴露姐姐从前的身份。”

薛云露说着,眼里露出一丝愧色:“姐姐,此事…只能慎重,若有不测,大家都万劫不复。”

明媚儿听得明白薛云露的弦外之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薛云露再次磕头,豆大的眼泪涌出来:“明姐姐,对不起,我知道我们这是得寸进尺,可是眼下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姐姐,我实在无心分你的宠爱,可是我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沦为生生世世的奴仆啊。”

“为薛家求情,只有我,是最名正言顺的。”

“……”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只剩下薛云露的抽泣呜咽之声。

明媚儿长长叹出口浊气,揉了揉涨麻的额头道:“你先回去吧。”

“姐姐,这事真的不能耽误下去了,咱们如今就像是脖子上悬了一把刀剑,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让我们人头落地。”

“寮成曾经家大业大,官至一品,如今也灰飞烟灭了,曾经的京都贵女,如今也只能在教坊司为妓。”

“薛家冒不起这个风险啊。”

“姐姐若不放心我,我甘愿自饮绝子汤,这辈子绝对不做姐姐的绊脚石。”

薛云露哭着求明媚儿,几欲断气。

明媚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心而言,她能理解薛云露,若是自己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命危在旦夕,恐怕她会更疯狂。

可是…亲自把女人送到景文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