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一番后,陶真全似乎是想明白了,他看着江籁安,表情变得和善起来:“江老师,你是叫江老师吧?刚刚那个灾星……”

见江籁安脸色开始难看,陶真全只能讨好地改口:“原星说你能解决苹果卖不上价的问题?”

“嗯。”

陶真全一下忽然笑了,手中的力道也松掉,陶明西顺势把锄头抢了过去。

“您早说嘛,我其实也不是不让她们种苹果,就是觉得这玩儿意不挣钱,既然能挣钱,那以后你们就继续好好种。”

虽然陶真全嘴上这么说着,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还是为了他儿子,江籁安算是捏在他的七寸上。

“把你挖出来的树重新栽回去。”陶明西冷声道。

陶真全哪会听他的,借口自己还有事就先离开了果园。

大家本身手上就还有农活,看陶真全都走了,也各自散去忙了。

陶明西走回原星跟前,伸手给她清理身上和头上的泥土:“他甩你泥巴你不会躲吗?笨。”

原星此时也回过神,实际她的脸色也没怎么变过:“不是要晚上才到吗?乐兮和真行呢?”

他们昨天中午出发的票,起码得中午才到省城,再加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到宁水也得晚上了。

“刚好赶得上早上的火车,我们就改签了,我让他们两个先回家休息了。”

原星打掉他弄自己头发的手,皱眉:“你是不是没换衣服,这么臭?”

陶明西自信地点头:“我的男人味在火车上都被同车厢的投诉了,不过还是有两个妹子被我迷倒非要问我要微信。”

原星忍住笑:“你确定人家不是被你的味道‘熏倒’?”

“不,我确定是迷倒!”陶明西信誓旦旦。

原星不再和他闲扯:“你要不回家的话就先帮英嫂子把苹果树重新栽回去,我那边还得继续去剪枝儿。”

此时英嫂子和陶如男也停止了哭声,上前来和原星陶明西道谢:“星儿,今天如果你们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星抓着英嫂子粗糙的手:“英嫂子,没事儿,后面如果还有事你第一时间来跟我们说。”

“唉,好的,星儿,刚陶真全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这样。”

“嗯,我明白的英嫂子。”原星早就对这些骂人的陈词滥调免疫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她眼神扫过江籁安:“嫂子,刚江老师那番话……你也别忘心里去。”

虽然江籁安的话很难听,但她承认很管用。

“唉,”英嫂子叹气:“我知道,我就如男一个女儿,我生不动了。”

她不可能再生一个儿子来拖累她女儿的。

两人说完话,英嫂子又和江籁安说了感谢,大约是因为江籁安刚刚和陶真全的那番帮弟弟的理论,陶如男冷淡地没开口。

“原星,他是谁?”陶明西指着江籁安开口问。

一经他提醒,原星想起她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交代江籁安的事儿。

“他是交易所派来调研的江老师。”

“交易所?

“对,晚点回去再详细说吧,我该去干活了,你先帮着英嫂子把果树弄了。”

原星看着倒地的一大片,这不花个两天根本好不了。

“嗯,我弄好了来帮你。”

“先不了,”原星摇头,“你先把自己家地弄完,珍婶儿说还剩两亩吧。”

要不是在海城被拘留了十天耽搁时间,本来陶明西家的果树也早该剪完了。

“我知道,明天我让乐兮和真行来一起帮忙。”

陶乐兮父母都在家种苹果,家里劳动力多,陶真行本身就只有两亩地,早就已经剪枝完了。

两人说完话,原星又骑上了自己的三蹦子,临走前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江籁安和陶小亮。

“你们走不走?”

“走的星姐!”

三个人从英嫂子家的果林出来,江籁安坐在车后面头发被吹得混乱,但300多亩的果林小道,这小车子确实是更方便和合适的。

来时需要步行十分钟的路,三蹦子大概只要三分钟。

“你每天都是骑小车过来?”江籁安开口问。

“开车都需要1个小时,你觉得这小电瓶能顶得住?”原星回答。

陶小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砖房:“江叔叔,原星姐的车是直接放在那里的,然后早上走路过来,还有另一片果园也有一辆车,不过是眀西哥的,也是放在小房子里,小房子都是星姐和眀西哥自己建的呢,他们有时候守地不回家的话也可以直接住在小房子里。”

陶小亮滔滔不绝的和江籁安解释着。

以前刚种苹果的时候,原星担心种子被鸟吃了,干脆在旁边盖了小房子住在旁边守着。

“到了。”

原星将车停在路边。

一边穿上手套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能听懂的宁水话?”

“刚才。”

原星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所以之前在陶真行家你也是装的?”

“不是,那天行奶奶说的话我确实听不懂。”

宁水话并不是语普通话完全不同的语系,发音相似只是语调完全不同,之前在陶真行家,一是他刚到地方转换不过来,二是老人说话口音会更重。

见原星一脸不信,江籁安又补充:“你觉得对于一个只用几个月就掌握法语的人,花几天时间听得懂宁水的方言很难?”

“……”

这个人不逮着机会装一下可能真的会死吧。

原星转身回到地里,正准备继续干活,视线却定在了刚刚被江籁安剪枝过的果株上。

“江籁安,你过来一下!”

江籁安慢慢走过去。

“谁让你这么剪的?”

“你。”

原星深吸一口气,用手指着那根树枝:“我是不是让你把分枝剪掉?我问你,这是什么?”

江籁安看着那一般无二的树杈,眉头皱起来:“分枝?”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已经剪过了,分枝还留在树上?”

“江叔叔,你剪错了,你把主枝给剪了!”陶小亮说出了答案。

“这……有区别吗?”

原星放眼望去,地上被江籁安剪落的树枝里,主枝和分枝混杂,很明显,这男人根本分不清主枝和分枝!

这一刻,她很崩溃,她甚至想让这男人立刻滚回去消失在她面前。

但迫于宁水本身有求于江籁安的立场,也只能生生将怒气压下:“你,可以先回去了。”

“你一个人能干得完?”

原星已经说不出话了,何止干不完,现在只要是他剪过的每一棵树她都得重新返工。

江籁安见她不说话,只能又主动开口:“你确定不需要……”

“不需要!”原星打断他的话,“江老师,刚刚陶真全的那个问题,就是我们宁水最迫切的问题,如果你还想今天继续调研,你已经能听懂宁水话了,实在不懂的就让小亮给你翻译,我只有一个条件,别再动我的苹果树,我先去忙了。”

一个长期养尊处优不识五谷的人,分不清一棵果树的主枝分枝太正常了,即便他是剑桥毕业的也不代表他会种地。

这些被剪坏了的苹果树,就当是她高估江籁安而付出的代价。

让这个人下地,就当是她脑子被门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