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也得亏是虞汀汀说的,若是旁人说的只怕是要被大婶大娘些用口水淹没了。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双标,我可以偏心自己的儿子,然后要求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好事都要想着娘家,美名其曰:这样哥哥弟弟才能给你撑腰。

但同时呢,又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想着娘家,觉得这样的儿媳妇拎不清。

再然后呢,就是又会因为爹娘过于偏心兄弟,自己无所依靠而感到伤怀。

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单一的角色,就好像刚刚说话那大娘,她是婆婆、是女儿、也是女儿的母亲。

她会因为儿媳妇惦记娘家不高兴,觉得儿媳妇嫁到他们家了,就应该为他们家服务。

但也会因为自己的母亲偏心兄弟,而偷偷抹眼泪,也会因为年轻的时候家里有事情去娘家请求娘家帮忙,但被娘家赶出来而心寒,可娘家若是有事找上门,她又会骂骂咧咧、急急忙忙地去帮忙。

她身为母亲,也会偏心儿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也会因为看到邻居家那小媳妇儿过得惨,娘家不帮忙而觉得那小媳妇的娘家不厚道。

可她自问,若是她的闺女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会如何?

他们是昭县县城里头的人,平常一大家子经营一点小买卖,家中人口多,房子紧张,女儿回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她大概也会跟领居家小媳妇的娘家人一样,劝她不要和离。

她们过去是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的,甚至有的时候听见女儿埋怨,也只会把女儿吼回去,说把她们养大就已经很好了,让她们不要不知足。

让她们要感恩,告诉她们儿子和女儿不一样。

她们是要靠儿子养老的,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

可是……公主说得对啊,既然是别人家的了,那她们怎么又会要求别人家的人给他们拿东西?

还那么理直气壮?

那泼出去的水,哪里收得回来?

过去她们自己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是前后矛盾的,仔细一想,都是女儿在吃亏。

不,不是女儿在吃亏,女儿嫁出去了,她们是儿子在养老,他们把女儿养大那么多年,女儿都是去伺候公婆的,又不是来伺候她。

这孝顺的事情,都是儿子儿媳妇在尽责任,他们都是跟儿子儿媳妇生活在一起的。

我养女儿十几年,她偶尔回来给我拿点东西,怎么就不正常了?

说那个话,也是为了让女儿安心跟婆家人一起过日子,不要东想西想。

她靠儿子多一点,偏心一点很正常。

大娘想通了,想着虞汀汀年纪小,可能也是因为那小媳妇的事情生气了才会这样说,便亲热地拉着虞汀汀的手道:“公主,您说的这样的人家,还是比较少的。”

“大部分人家的情况应该跟我家的情况差不多,老婆子我也是重男轻女,倒不是说不心疼女儿,可这女儿嫁出去了,我一个当娘的若是总是去她家指指点点,这也不是个事儿,儿子家我当家做主,插手的地方就多了。”

“而且这重男轻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女儿能跟儿子一样给我养老,那我肯定会偏心女儿一些,这儿媳妇么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那吵架就是真的吵架,吵了都会记在心里。”

“但女儿就不一样了,吵了大家火气散了,也就啥事儿都没有了,该亲香就亲香。”

“可这不是女儿没办法给我养老么,谁家会娶一个要养自己爹娘的儿媳妇啊!那我们就只有靠儿子养老了,这都是从自己肚皮里头爬出来的,凭啥女儿可以不养,儿子必须养你?”

“那这不就得对儿子好一点,多给儿子一些东西,多为儿子考虑考虑么。”

“像咱们这种正常的人家,虽然偏心,却也不会说虐待女儿,而且女儿出嫁还得准备一份嫁妆,疼女儿的人家为了女儿不在公婆家受委屈,嫁妆准备得比娶儿媳妇都多呢。”

虞汀汀听完呆呆的:“啊……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大家都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呢。”

大娘笑着道:“这都是自己生的,虽然手心手背不一样,十指有长有短,但都是喜欢的。”

“哪里会不喜欢自己生的孩子,除非是有些不当人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叹息道:“也都是穷闹的,若是家里有钱,我给孩子们天天都买肉吃,甭管儿子女儿,都吃。”

“给女儿也买宅子都不是事儿,这不是没那个本事么,哎……”

“呜呜呜……”有一大婶听得忽而嚎啕大哭了起来:“婶子您这话真的是说到俺们心坎去了啊,这活人难,做女人更难啊!”

“我女儿嫁过去的那家不是个好东西,先前打了我女儿,我女儿哭着跑了回来,我让他哥哥他们去给她撑腰,可那家人是个不要脸,不要命的,狮子大开口,说以后要我们家每个月都给他们家一两银子,否则还打我女儿。”

“每个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他娶我女儿过去才给三两银子,给么,我们家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如今家里有两个儿媳妇,儿媳妇不愿意,说我这是在供祖宗。”

“不给么,女儿哭,说我不管她死活。可我若是管了她这事儿,我们家肯定就散了,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毁了一家人啊!”

“若是有钱,这不是啥问题都解决了么?”

虞汀汀皱着眉头道:“若是你们家有钱,可能要的就不是一两了。”

大婶哭声一顿……

躲在暗处的南蛮人简直有吐不完的槽,她们特么的在说啥,究竟在他爹的说些啥啊!

先前那个长乐公主跳出来说话的时候,她以为她要发表一番很独特的见解,结果她被一普通老妇立马就说服了,简直是毫无原则,毫无立场。

这会儿这大婶哭诉,你难道不是应该安抚么?

说这扎心的话干啥?

这事儿潘围深有感触,也加入了讨论:“我表姐跟婶子你女儿的情况就差不多,但那男的不敢打我表姐夫,因为我爹厉害,可是因为我表姐一直生不出孩子,所以那男方就要求我表姐必须把嫁妆交出来,否则就把我表姐休了。”

“你们知道我表姐的嫁妆有多少么?”

大娘大婶小媳妇纷纷摇头。

潘围比了个十:“折合起来,足足十万两左右。”

“这还不算那些铺子每年的收益。”

“嘶……”大娘大婶小媳妇们发出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