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巨浪滔天,三艘远洋航船拉扯风帆,在怒涛中劈波斩浪。海洋正在无情的宣泄着可以轻松撕碎超凡者的自然伟力。领航的独角鲸号正在疯狂地压榨魔导动力炉中的每一丝力量,用以对抗死亡与毁灭的命运。
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领航员不断发出号令,船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即便是最没心没肺的水手也如临大敌,狂风如刀,刮在每个人的脸庞上,不时有巨浪扑上甲板,狠狠地拍在水手脸上。
漆黑如墨的阴云在天空中翻滚,绵延千米的雷霆不时在云层中划过,带来片刻光亮的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蓦然,三艘远洋航船后方的天空明亮了一瞬,站在主桅观察台上的观察员,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预警,
“魔——导——炮——”
一道赤色的光束,掠过昏暗的天空,跨过数十里的海面,犹如死神挥下的镰刀,向三艘在海浪之中挣扎的远洋船只袭来,船上的水手们顿时一片喧闹,嘈杂惊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左满舵,全速闪避!”
“不要惊慌,这种距离,即便是那群海盗的魔导炮拥有引导矫正法阵,也很难命中我们,我们可以避开!”
领航旗舰中,头发花白的船长站在驾驶室中,沉着冷静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船只,即便是紧随其后的两艘航船,也能够通过法阵,听到他的声音。
恐慌蔓延,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时,绝大多数的人都需要一位能够保持冷静,且依旧能够以智慧思考对策的领袖来代替他们作出选择。
毫无疑问,领航旗舰独角鲸号的船长唐纳德·克劳德,便是一位这样的领袖,明亮而又温暖的船长室中,这位一身正装,头发花白的老人,叼着一只烟斗,甚至还有闲心清理,更换烟丝。
在他平静而又温和的声音中,三艘船只上的水手们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发出怒吼,拼尽全力地扯帆转舵。
在如山般的巨浪不断起伏的海洋上,三艘船只竭力地向左右转向,几乎每一艘船只的魔导动力核心都发出了刺耳的嘶鸣声音,就如同陷入绝境,垂死挣扎的人一样。
随着海浪颠簸起伏的巨船,止住了披风斩浪,一往无前的冲锋之势,而那一道赤红的光束则是划过他们的头顶,留下一道色泽鲜艳的光轨,船上的水手们几乎在不约而同发出欢呼声。
即便是没有当过炮手,没有弹道学知识的人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一发魔导炮攻击打的太高太远了,从他们这支船队的上方掠过,远远地砸向前方的海域。
“那是空爆……”
声嘶力竭的咆哮响起,可是还没有说完,剧烈爆炸所形成的轰鸣声便吞没了所有,即将砸入到海面的魔导炽红在空中爆开。
绯红的魔导灵光裹挟洋面上本就猛烈的狂风,化作风暴席卷而来,推动本就起伏不定的海面,化作如山般的巨浪,拍向这支船队。
对于这三艘远洋航船而言,海洋在这一刻似乎被翻转过来,那几乎将风帆刮破的风暴席卷呼啸,随后便是海天倒转过来的无量海水拍向他们。
轰——
领航的独角鲸号,几乎承受了这一发魔导炮在空中殉爆所引发的海啸绝大多数的冲击。
在骤然降临的灾难面前,即便是柔弱无形的水也化作比刀剑都更为凶猛的利器,数十名在露天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对这股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毫无挣扎之力,被拍进海中。
风帆被扯碎,桅杆被砸断,船员或是失踪或是毙命,眨眼间,一艘在海洋上航行了数十年的坚固海船便损失惨重。
在其后方的两艘船只上,看着为他们挡下大部分冲击的旗舰,只感觉心有余悸的船员们,眼神中满是惊骇。
“船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独角鲸号的船长室中,汹涌的海浪拍碎了窗户,浑身被淋得湿透的大副满脸带血的从地板上爬起来,神情惶恐而又不安,鲜血从他的下巴混杂海水不断低落。
“这种规格的魔导炮,根本就不是海盗应该有的武装,他们是打着海盗旗号的正规海军。”
如此威力的魔导炮,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也只有那些在诸海之中声名远扬的传奇海盗王,他们所拥有的旗舰才会配置这种规格的魔导武装,可是那些海盗王又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种规模的远洋船队。
只有那些王国的海军,只有他们才有这种财力,将拥有超视距打击能力的魔导攻击平台搬上战舰。
也只有这些海上强国的海军,会干出如此不要脸的勾当,打着海盗的旗号,洗劫过路的商船。
不幸遇上他们的远洋船只,不论是选择对抗还是顺从,最终的下场都不会有任何区别,他们甚至比海盗都更加残忍,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嗯!”
嘴上叼着的烟斗已经熄灭,头发同样也被海水浇透,湿淋淋的贴在脑袋上的老人,双手紧紧地握着船舵,神情依旧带着从容不迫之色,
“我知道。”
“那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大副神情绝望地询问道。他以前也只是在海港听说过这种事情,可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上。
不论是哪一座海港,都会极其坚定的宣称这是谣言,并且对宣扬此事的人处于刑罚,没有哪一个沿海国家统治者会承认他们的海军会伪装成强盗,劫掠商船。
“不,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老人的神情坚毅,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大副的话,并且给予正在从船长室中陆续爬起的船员,新的希望。
“我们可以怎么做?”
心中燃起希望的大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眼前的这位老人是他一生中最敬佩,也是最想要学习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的绝境中,对方居然也能够找到生路。
“逃。”
“往哪里逃?后面那些家伙,还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海军,但不论是哪国海军,无论是战舰的作战能力还是魔导远程打击能力,都不是我们的商船能够比的,在这海上,我们没有任何机会,哪怕是逃跑的机会,我们迟早都会被他们追上的。”
大副忍不住露出苦笑,心中也不禁微微释然,纵然是他无比敬佩的老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被正规海军盯上的商队,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我带着你们冲进这风暴之前,就在观察过星空,我可以确定,我们现在已经接近娜迦统治的海域,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全速向东南方向前进,冲进娜迦的领土。”
“娜迦——”
船长的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整个船长是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船长,没有想到这老人在最后时刻居然如此疯狂。
“那些海洋中的怪物会杀光我们的,她们不欢迎任何陆上生物。”
船长室中,有人低声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投降。”“投降?向谁?”
“……”
“不论是向谁投降,我们的结果都没有区别。”
“我们是商船,他们是军舰,他们如果不能够及时辨别自己在海上的方位,追逐我们进入娜迦的领海,他们一定会被击沉。”
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道声音落下之后,船长室中的海员们顿时明白这位老人的心思。
如果他们无法避免悲惨的结局,那么他们可以拖着将他们逼上绝路的豺狼们一同走向死神的国度。
“船长阁下,与您共事是我的荣幸,我愿意追随您的意志!”
大副此刻眼神中再无惊慌与迷茫,他在海上讨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每一次远洋他都会留下遗嘱。
对于大海,越是接触,便越是敬畏,因为其中所存在的隐秘与危险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知道,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隐藏着什么。
既然结局无法避免,那么他们可以选择最壮烈的方式结束一切,顺便为海洋上的其他同行们,减少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我也愿意追随船长的意志!”
一艘船上,船长与大副已经达成共识,其他人的意见就无足轻重,事实上,他们也没得选。
“通知白鲸号与贝蒂号,向他们告知我们的决议,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老人的嘴角微微勾起,随后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是!”
“白鲸号全体船员愿意追随唐纳德阁下!”
“贝蒂号全体船员……”
几乎没有犹豫多久,两艘紧随其后的航船,便发回了信息,那一发超远距离的魔导炮殉爆引发出来的冲击,抹除了所有人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将那些家伙送入地狱吧!”
老人发出慷慨而又豪迈的笑声,魔导动力炉再次发出不堪承受的酸涩嘶鸣声,它所迸发的每一份力量都被榨取的干干净净。
“是!”
海上的狂风依旧在呼啸,汹涌的海浪足以吞没一切,可是三艘在海洋之上颠簸的航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困惑以及迟疑,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接最糟糕结局的准备。
“陆地种的船只!”
“要不要击沉他们?”
“他们的航行方向,如果不变,会到达哪里?”
“赛德尔林。”
“放他们过去!”
“那后面那些陆地种的船只呢,上面有很危险的武器!”
“呵,越危险越好,全部都放过去。”
“是。”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下,风浪已经逐渐平息的海面,只有浅浅的波涛击打在船舷上,掀起雪白的浪花,此时的大海宛如一位静谧的少女,完全不见昨晚上的狂暴。
“船长阁下,请您休息一下,我可以为暂时照看船只。”
独角鲸号上,体格健壮的大副阿尔夫走到老人旁边,语气诚恳地建议道,唐纳德·克劳德望着面前平静的海面,默默摇头。
昨晚,在风暴与雷霆之中,他带领船队穿过了波涛汹涌的海面,进入五大陆众多往来的远洋船只唯恐避之不及的娜迦海域。
在后方不时袭来的魔导炮攻击之中,他沉着而又冷静的应对,带着这些似乎没有意识到进入什么海域的海军深入娜迦的领海。
当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完全放松了,因为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都做好了被娜迦击穿船底的准备。
可是,预想之中,来自海底的致命攻击始终没有出现,一直到太阳升起,雨过天晴,他们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来自娜迦的攻击。
也就是在天空逐渐放晴,能够观察到星象的时候,来自后方的攻击消失了,大概是紧追不放的海军通过星垂仪矫正,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
骤然间从手持长弓猎刀的猎人转变成了被狩猎的对象,原本的从容与戏谑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惊慌失措。
不过,这也只是老船长的猜测,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那些紧追不放的海军失去了对他们的追踪。
当然,还有一种最美好的可能,那就是那些海军遭到了娜迦的攻击,毕竟是人类的战舰,这样的船只更容易遭到海洋智慧种族的攻击,因为这是一种挑衅,甚至是侵犯。
“岛屿,我看到了很多岛屿!”
这时,难以抑制其兴奋的喊声从桅杆上残破不堪的瞭望台上响起,幸存下来,但精神疲惫不堪,眼神中带着惊慌与惶恐情绪的水手们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们纷纷涌到船首,向观察员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消片刻,远方海天相接的一线,便浮现出了起伏不定的不规则线条,那是海岸线与岛屿山脉的轮廓。
“呜呼!是海岛群!”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获救了!”
水手们欢呼雀跃的呐喊声顿时此起彼伏,只要能够登上陆地,无论是海下,还是身后的危险都会减少大半,脚踏实地所带来的安全感,是任何船只都无法给予的。
对于远洋的水手而言,看到陆地是最令他们兴奋的事情,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