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看他一眼,小声道:“你没醒,我不放心。”

宣霜昏睡这几日洛九棠一直在榻前守着,祁曜好不容易等到桐清磨着洛九棠要一起出去游玩,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下手机会?

当即表示自己愿意留下照顾宣霜,让他们安心出去,他都已想好要用何种姿势握剑插入宣霜的心脏,谁知刚上楼就发现宣霜已经醒来!

宣霜抿嘴,寡淡无色的嘴唇微红,半晌道:“谢谢。”

“宣霜,你饿不饿?”

祁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暗火,脸上装出欢喜的样子,他将刚放下的碗端起来,“你试试..”

宣霜下意识仰头,修长双眉微微蹩起,素丽面容闪过一丝抗拒的神色,似乎面前的并不是吃食,而是一碗毒药。

祁曜见状却忽然来了兴致,舀一勺递到宣霜唇边,“我特意给你熬的,试试嘛..”

“我不吃。”宣霜抬眸看他,祁曜似乎已褪去初见时的拘谨,在他面前多了几分放松之态。

“可是,”祁曜似是有些失望,不甘心地小声道:“我炖了好久..”

宣霜早已辟谷没有口腹之欲,刚想开口拒绝,张嘴就被送入了一勺莲子羹。

银耳莲子羹熬得晶莹剔透,软糯香甜,唇上沾着一点凉意,伴着甜。

宣霜纤长眼睫掀起,眸光冷淡的看向他,祁曜小声央求道:“试试好不好嘛?”

宣霜垂眸,咽下嘴里的莲子羹,清甜而不腻口,莲子也炖得软糯,味道确实可以。

“好吃吗?”祁曜期待地问。

“嗯。”

宣霜刚说完,第二勺又递到了嘴边。

祁曜发现自己有点恶趣味,就喜欢看宣霜这种勉强又顺从的表情。

祁曜:“再试试。”

宣霜垂眸,拒绝道:“不吃了。”

“好吧。”祁曜见目的达成,心情转好,便没再勉强他。

祁曜放下手里的碗,宣霜端坐在木桌前,目光平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祁曜盯着他的侧脸,想起刚才那一幕以及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宣霜这人面上看着冷得很不好相处,实际上似乎有些..心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祁曜久不见洛九棠等人回来,与宣霜在房中大眼瞪小眼片刻,实在无趣得紧,他随口问道:“宣霜,你想去看花灯吗?”

花灯节人多拥挤又嘈杂,祁曜觉得宣霜这种闷葫芦应该不会去,他正打算等宣霜拒绝,好找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否则总跟这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又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憋屈得很。

谁知,宣霜竟「嗯」一声,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雪白长袍下摆层层叠叠,如轻盈柔软的云拂过门槛。

祁曜愣了一下,忙抬脚追上去。

小镇集市上热闹如白昼,街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宣霜一路慢悠悠的往前走去,河道里也放着莲花样的纸灯,身边不时跑过拎着花灯的孩童,圆润小脸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有小贩见宣霜一袭白衣,长相清冷出挑,随手拿了个灯笼递到他面前,呵呵笑道:“这位小公子可要买个灯笼应景?”

宣霜扫了一眼,那灯笼上描绘着一只憨态可掬,抱着爪子啃的小白虎,昨夜那黑衣人无故消失,宣霜总感觉这人还留在此处,便借着花灯节的名号四处闲逛,如此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探查一番情况,他不是真出来游玩的。

况且他又不是小孩,玩什么花灯?

“这位小公子,”小贩见祁曜站在宣霜身后,他做生意来者不拒,忙问道:“要不要也来一个?”

宣霜转身,见着祁曜的目光流连在这些花灯上,闻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贩说:“我没带钱..”

宣霜知晓祁曜不是没带钱出门,他是两袖清风兜里根本就没有过一块铜板,周围有些人聚拢在他们身边,听他说没钱,打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祁曜抿了抿唇,尴尬地低下头。

本打算抬脚离开的宣霜,见状接过小贩手里的花灯,递给祁曜,“拿着。”

祁曜愣了一下,装作欢喜的接过来,“谢谢。”

他被困在太阿山不见天日一千多年,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这人间小镇虽不大,但也足够热闹,花草树木、清风明月,连满街的吵闹声都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他贪恋的并非这花灯。

要不是这人,自己又怎会沦落至此。

祁曜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猩红,他垂眸盯着花灯上可爱白胖的幼虎,握着竹柄的手轻轻颤抖。

“走吧。”宣霜没留意他的神情,扔下几个铜板,便转身随着人潮往前走。

花灯节集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宣霜的背影隐匿其中,就祁曜这一走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被人潮挤得相隔数步远。

祁曜回过神来提着灯笼上前,挤开人群一把拉住宣霜的手腕。宣霜下意识甩了甩,没甩开便脚步顿住,转身看着他。

“这里人好多,”迎着他冷冷淡淡的目光,祁曜抿唇,道:“我怕等一下找不到你..”

“能不能牵着我..”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鼎沸人潮里,几乎听不见。

祁曜见他没反应,手一寸寸往下,试探般握住宣霜微凉的手,与他掌心相贴,温度相融。

握住宣霜的那一刻,祁曜心头涌起一股很奇异陌生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牵手是他临时起意的,但想象中的厌恶排斥,难以忍受的情绪并没有出现。

祁曜之前也与宣霜有过肢体接触,但都隔着布料,从未如此..亲密过。

少年的掌心宽厚,温度滚烫。

宣霜倏地想抽手,却被牢牢握住,迎上祁曜怯怯又欣喜的目光,他顿了顿,视线下移到两人交握的手,盯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飞云镇的花灯节一年才一度,便尤其地热闹喧嚣,今夜不止有花灯赏玩,还有各类杂耍歌舞等可以观看。

人潮拥挤,皆朝有歌舞的地方聚拢,祁曜左手提着灯笼,右边被宣霜牵着跟在身后。

人太多,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知是谁撞了一下祁曜的肩膀,被宣霜握着的手松开。

那一刹,祁曜心中竟咯噔一跳,他反应过来,不过片刻,祁曜便被人潮推着往后走了几步。

祁曜再抬头去寻宣霜时,前方人头攒动,宣霜早已没了踪迹,祁曜皱眉,怎么消失得这么快?宣霜是故意甩开他的?

他顺着人群往前走,始终没见着宣霜,他也不着急了,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没有宣霜待在自己身边,他不用伪装,倒是更自在。

夜市上人多,祁曜刚抬脚往人群外边走,一孩童被挤得五体投地,小脑袋瓜重重磕在地上,瞬间额头红了一大块,那孩子浑身肉嘟嘟的,试了几次爬也爬不起来,索性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小孩的哭闹声引来路人异样的目光,祁曜蹲下身,将他脚边的小孩扶起来。那白嫩胖乎乎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哭得眼眶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见终于有人将他扶起来,委屈巴巴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祁曜,扁着嘴打了个哭嗝。

祁曜眼见着他又要哭,把手里的幼虎灯笼递给他,哄道:“我给你这个,你别哭行不行?”

“要..”

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记得自己要哭的事情,忙伸手去要他手里发着光的灯笼。

祁曜将灯笼塞到他胖得发肿的小手里,把小孩抱起来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他等了一会儿,集市上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寻孩子,他问怀里玩灯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你爹娘呢?”

“爹娘..”小孩偏头,跟着祁曜学舌,忽然嘴巴一扁,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呜呜呜..我要爹娘..”

祁曜:“..”

“行行行,你别哭,”这哭声刺得祁曜耳朵生疼,他忙哄道:“我带你去找爹娘,你爹娘在哪?”

“在、在家里。”

祁曜:“..”

祁曜按捺住心里的浮躁,耐心道:“那你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小孩一边抽抽噎噎一边给祁曜朝前指了指,是人潮流动也是宣霜消失的方向,但这小孩刚才就是与祁曜同个方向摔倒的,按理来说他家应该是在人潮反方向才对。

祁曜问:“你确定是这边吗?”

小男孩闻言哭声一顿,抬头朝两边看去,又指了个与刚才相反的方向。

祁曜:“..”

祁曜略一思索,凭自己的直觉和这小孩最后的回答,往人潮反方向走去。

渐走人渐少,祁曜逐步远离镇中心的噪杂,四周光线昏暗视线不清,唯一的光源就是孩子手里摇摇晃晃的灯笼。

自从在集市上问过小孩的家大致在哪后,祁曜就没再开过口,孩子伏在他肩头咿咿呀呀也不再哭闹。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经过许多屋舍,皆未见小孩有反应,祁曜停下脚步,此时前方荒芜树木丛生,再无去路,也无住户。

小孩不知何时没了动静,胖嫩小手软绵绵地圈着他脖颈,像是睡着了。

祁曜揉揉小孩后脑勺上的细软毛发,轻声道:“此处无人,不用再装了。”

他话音刚落,小孩遽尔抬起头,嫩藕似的胳膊倏地箍紧祁曜的脖颈,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黑长指甲刚在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就被早有准备的祁曜一掌扣住后脑勺,当即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强悍臂力将小孩猛地往地上掼去!

但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小孩如棉花一般轻飘飘落地站定,他嗅了嗅指尖沾上的血丝,嗓音清脆悦耳,如同撒娇般说道:“哥哥,你的血好香啊。”

但声音与神情割裂,那双黑漆漆的幼瞳如狼似虎地盯着祁曜,闪着嗜血的光芒。

这幅画面太过诡异,若是有旁人在场,定要被吓得涕泗横流。

作者有话说:

祁曜:好可怕,老婆抱抱?J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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