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邦扭头一看,发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也扒着门在往里看。

魏定邦立马往前坐了坐,挡住了陆满月春光乍泄的腰身,板着脸定定地看着那男孩:“看什么?有事说事儿,没事回自己家去。”

“就是路过看两眼,你这么凶凶我孙子做什么?”李婆婆撇了撇嘴,拉着男孩就走。

男孩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酥心糖,脚下像生了根一样不挪步。

陆满月冲他招了招手,“想吃糖?自己进来拿吧。”

男孩甩开李婆婆的手,屁颠颠的跑了进来,搂了一把糖就跑。

李婆婆赶紧追孙子去了。

两人跑没影了,魏定邦才站起来走到外间,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这就要睡了?太早了吧,晚饭都还没吃啊。”陆满月疑惑地看着他。

“睡什么睡?你腰伤成这样,我怎么睡?”魏定邦又往陆满月腰上抹了点活络油,表情不善,“还是你觉得不怎么疼,能任我折腾一宿?”

“你干嘛这么凶啊,不睡觉你这么早关门做什么啊,我们都是要睡觉才关门的。”陆满月小小声地道。

“不关门,没看刚刚那男的就盯着你看?”

“男的?哪有什么男的啊,明明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人家看的是糖,没看我的腰。”陆满月觉得魏定邦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看见他看了,看一眼糖又看一眼你的腰。”魏定邦十分确定地道。

“好吧好吧,不给别人看,以后就给你看,总行了嘛。好了,别生气了,你脸一黑我就有点害怕。”陆满月拍了拍床沿,示意魏定邦坐下说话。

魏定邦坐下后,脸依旧黑黑的,“怕什么,我是你男人。

“下回再遇到为难的事,多想想你是有男人的。

我魏定邦再不济,护你这么一个小女人还是护得住的,只要你不祸国殃民,我都能替你撑腰,这话我就说一回,你给我死死记住!

再有类似站着让人砍,逞能扭伤腰的事发生,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怕!”魏定邦沉声道。

“原来你是心疼我才生这么大气啊……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下回,下回我一定会注意不让自己伤到的。”陆满月小声道。

魏定邦冷哼了一声,脸色倒是没那么黑了。

叩叩。

有人敲门。

紧接着,王秋平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魏定邦,魏定邦在不在家?”

魏定邦沉着脸不作声。

陆满月只能替他应声,“在,王姨,他在的,有事你直接把门推开进来说。”

门被人轻轻推开,王秋平满脸的忐忑。

“那个,满月啊,你王阿姨今天办差了一件事儿。”

“啥事?”

“我听李婆子说你妈吵着闹着要拉屎,这陆大山也伤着,你也伤着,我就想着来搭把手。

怕你妈窜稀拉一裤子又漏一床太埋汰,怕你又要清洗又要收拾麻烦,我就好心背她去外头上厕所了。”王秋平搓着手,满眼都是愧疚。

陆满月一听李芬利用王秋平的好心出了门,眉心一拧,心就提了起来。

“是出去后出了什么事么?”

王秋平点了点头。

陆满月抿紧了唇,有些紧张地望着王秋平。

“她那脚伤了根本立不住,只能人抱着把屎尿,我不知道怎么的把你妈给跌坑里了,谁知道就那么凑巧,卡坑道里了,我一拔她她就叫唤喊痛,我只能回来找人帮忙。

刚叫了俩个人都没能把人拔起来,你妈那腰好像还给拔伤着了。

现在大家都不敢挨她,只能你们自家人去把人弄出来。”王秋平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

魏定邦坐着不动,继续给陆满月按腰。

“让她等着,我这边完事儿了再去拔她。”

陆满月眉头轻颦,冲着王秋平招了招手,等她到了近前才压低声音问她:“我妈上厕所那会儿,厕所里有别人么??”

李芬不可能折腾那么老半天就只为了真上个厕所。

“没别人儿,整个厕所里就我和她两人儿。”王秋平老老实实道。

“那我妈摔坑里之后,你出来找人,她是不是就一个人在里头了?”陆满月总觉得这其中有事儿。

“是啊。”

“那你找到人再回去的时候,厕所里有其他人么?”

“没啊,就我和我找来的人还有她在啊。”

“哦,那没事儿了。”看来,是她想做点什么还没来得及?

“王姨,麻烦你先拿块布去帮她遮住身子,虽说她是丈母娘,魏定邦是女婿,可是这要是一不小心看到点有的没的,又会招人说三道四。”陆满月把一张旧床单扒拉了出来递给王秋平。

王秋平小跑着先去了厕所。

魏定邦把小半瓶活络油全推到吸收了之后才收手。

陆满月的腰此时已经火辣辣的一片。

魏定邦出去约莫十来分钟就空着手回来了。

陆满月问他李芬呢,他沉着脸嫌恶地道:“扔澡堂那边,王姨洗涮着。”

“那你一会儿再去把她弄回来,对了,今天你去医院了?杨和平情况还好么?”陆满月随口问道。

魏定邦把陆满月翻了个面,他盯着她的眼睛半天没说话,眼里幽幽暗暗的,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咋了?情况不太好?”陆满月问。

魏定邦坐在床沿上,眯着眼睛,跟个木雕似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逞能把腰扭了?”陆满月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他一下。

“下次我不逞能了,不受伤了,你别生气了。你一板着脸,我就心里发怵。”

说了一堆认错的话,魏定邦还是不吭气儿。

陆满月就知道这道歉的方向应该是没道到他心坎上,她仔细地想了想,试探性地提起了另一个话头。

“你去医院看杨和平肯定看不了半天,你不会顺道去问工作的事了吧?”

“嗯。”魏定邦终于出声了。

陆满月就知道这方向问对了。

“是要工作的事不顺利?有人为难你了?”陆满月又问。

魏定邦嗯了一声。

对方吞魏定邦的补贴还倒打一耙,要不是他能打,今天只怕真会被为难住。

“那你别生气了,等我腰好了,你带我去,谁为难你,你指给我看,我帮你骂她!”陆满月气乎乎地道。

魏定邦挑眉,一脸怀疑地看着陆满月:“你去骂人还是去被人骂?”

“小看人,我会骂人的,今天组长的新来的登记员为难我,我就骂回去了。”陆满月有些得意地仰起脸。

面若芙蓉,眼波潋滟。

“哦,那倒是长本事了。行,等下次有人为难我,你骂,我揍。”魏定邦脸色缓和了许多,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陆大山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转业安置的事黄了?”

“还在等信儿。”魏定邦道。

“等信儿就是暂时没戏,相当于黄了。你们刚说到杨和平,我突然想到一事儿,他俩兄弟都不在,锅炉房那活肯定就有空缺,要不然,我问问老祝?”

魏定邦看着陆满月。

陆满月连忙解释给他听,“祝叔叔就是祝艳她爸,是干维修的,锅炉房的设备就归他维护。他跟管锅炉房的设备主任说得上几句话,要是杨家兄弟短时间里都到不了岗,锅炉房那边也肯定得至少找个人顶一顶。”

“临时工?”魏定邦明白了。

“顶一段时间的肯定是临时工,要是其他干得好,得上头看重,也是有可能转成正式工的。不过人家杨家俩兄弟迟早得回来的,所以转正就先别想了。”陆满月道。

魏定邦眯了眯眼。

杨坚强犯的可是蓄意杀人罪,他回不来了。

如果他能去干几天临工,再顺理成章的顶了杨坚强的缺,那他就能和陆满月一起上下班了,相互之间也好照应。

“那爸你得空就问问,真能行我就去干着。”魏定邦道。

陆大山想了想,让魏定邦翻两包好烟和一瓶好酒出来,“你帮我提着去老祝家,到时候我再跟老祝说说。”

“行,那我顺便出去把人给弄回来。”魏定邦麻利地拿了烟酒就出了门。

陆满月咬着唇,思绪万千。

她看到过自己未来死那天发生的事,魏定邦当时就是锅炉房的师傅,不过,他是好几年后才进的红兴钢厂。

她被杨诚意打得奄奄一息,又关了起来,不给水不给食。杨诚意搜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又去赌去了。

她不甘心就那样死了,所以试图呼救。

她被杨诚意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附近的几家人都知道,但是人家只当不知道。

所以没有人来救她。

直到魏定邦路过。

那些人还阻止过他,说人家两口子打打闹闹的,外人不要多管。

但是他从门缝里看到了一地的血和她无助的眼神。

他破门而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别怕,我会救你的。

她失血过多晕厥了。

他跪在地上替她按压胸前,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裤管。

他对她说:不要死,活着再难,也得活下去。

她也不想死,可是她有些撑不住了,她用尽气力睁开眼睛,对他说了声谢谢。

杨诚意突然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她那时候已经明显进气少出气多濒临死亡了。

魏师傅不肯放弃,让她无论如何要撑住,说她还年轻,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

杨诚意怕被别人知道她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所以红口白牙地诬蔑她和魏师傅**,说她大着肚子也乱来,所以导致了大出血。

她怒极攻心,回想她懦弱而卑微的一生,她觉得她活得太乖巧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