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板将魏定邦屁股拍得啪啪作响。

“打你咋的,打你咋的,我是你老丈人,是你爸,你还敢瞪我,让你吓人,让你吓人!

你有本事,像打那几个厂里溜子那样把我也打得在地上打滚啊。”陆大山边打边喊,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壮胆。

魏定邦手心发痒,两手紧紧握成拳头,一言不发地盯着陆大山。

陆大山抽了一会儿,自己抽累了,又把鞋子穿上了,气喘吁吁的支使魏定邦:“我要上茅房。”

魏定邦闷不吭声的要扛他起来,他又道:“我又不是一捆柴,也不是一袋米,你扛货呢?趴下,背我去!”

魏定邦眯了眯眼,默默背转身,蹲到了陆大山面前把人背了起来。

陆大山出了门,碰到一个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人家看到他被背着,难免客套两下,纷纷打趣说他找了个好女婿。

他就会笑呵呵地说哪里哪里,“这老女婿不太成器,就是孝心还可以,我要上茅房,他非要背我去。”

魏定邦不吭声。

陆大山发现他没拆台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了。

“老陆,真羡慕你啊,满月乖巧懂事,五岁就开始搭着小板凳给你家李芬做饭,上学的时候上学下学就背着小背篓去割草,交给李芬拿回娘家换工分。

我们啊,看着可羡慕了,都说老陆家的这闺女这辈子托生在陆家就是来还债的。”

“就是啊,满月当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明明考得上重点高中的,中考那年你家李芬一直生病,她就得跑前跑后的照顾,临近中考的时候还落了水,错过了中考,大家都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要是当年考上重点高中,也读不了几天。全都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建设国家,学校里老师都没了,一样没学上的。

还是一到能上工的年龄就进厂挣钱养家的强。

这找个女婿,老是老了点,但孝顺,你这是又儿福又有女婿福啊。”

陆大山就笑得合不上嘴了。

还小声告诉魏定邦走慢点。

魏定邦算是服气了,不是说尿急么,现在不急了?

陆大山满家属楼的炫耀老女婿孝顺,得了一圈的恭维,这才心满意足地去茅房了。

说话也费精神,他趴背上就眯上眼睛养了会儿神。

刚到茅房的时候,一团粘满了屎的活物精疲力竭的爬了上来。

魏定邦脚下一顿,大步走了过去,飞快一脚把李芬给踢了下去。

陆大山问他弄啥,他说踩到团屎。

陆大山又黑了脸,“屎好好的在那里,你踢屎干什么?鞋子都给弄臭了!”

“爸你说得对,看到屎就远着点,下回我一定远着点。”把人背进了茅房,陆大山一手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

魏定邦斜眼看着陆大山,“爸,你平时都这么蹲着尿的?”

站着拉出来就尿多快啊。

陆大山白了他一眼,“我是想大小一起上才蹲的,你带草纸出来没?”

“要什么草纸,用瓦片刮刮得了。”魏定邦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不要瓦片,钢厂里也找不着,你还是回屋给我把草纸拿来,就放在席子下压着的。”陆大山道。

魏定邦扯了一团草进来,陆大山瞪着他不说话。

”草也能擦的,还软和,咱们打仗的时候都用这个。”魏定邦让陆大山试试。

“你这习惯可得改改,满月要是知道你这样擦的屁股,肯定嫌你埋汰。战时是条件不允许,可现在,该用草纸的还得用上。草是软和,可是会漏屎啊!”陆大山无奈地道。

魏定邦只能回屋拿纸去。

李芬正巴着粪坑边沿准备往上爬。

魏定邦捂着鼻子看着她,眼里满是冷意,“这次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以后要是再敢暗地里欺负陆满月,我真的会弄死你的。”

李芬吓得瑟瑟发抖,她一抖,那粘身上的屎块就扑簌簌往下掉,砸在粪坑里屎尿混合物上头,咚咚的响。

陆大山的声音从男厕里传出:“隔壁的女同志,你注意点啊,窝个屎弄得咚咚响,还把粪水给打得溅起来了,我屁股上都沾了几滴。”

李芬被魏定邦盯着,心里想了千万遍一定要求救,可实际上却半点声也不敢发出来。

因为魏定邦又把枪掏了出来,隔着半米远的距离指着她脑门。

“丈母娘,我要去给丈人拿草纸了,你好自为之。他们都以为你回娘家了,你便回娘家呆着吧。

对了,过几天,我会带陆满月去接你,到时候,记得把你带过去的票和钱都带上,要是少一分半厘……呵呵。”魏定邦小声说完,扬长而去。

李芬咬着牙,气得眼前发黑,默默地爬出粪坑,避着人冲进澡堂子里里三层外三层地搓了一个多钟。

后来才穿着洗过的湿衣服一路湿湿嗒嗒地出了钢厂。

走了十几分钟,突然迎面看到一群人黑口黑脸的往钢厂这边来,李芬闻了闻自己身上,发现那屎味就跟腌进了她皮肤似的,挥之不去。

她连忙往旁边的草窝子里一蹲,打算等人走过去了再回娘家,找哥哥拿主意。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往外说,听到没有?”王金花的声音有些发颤,还夹杂着哭音。

李芬透过草缝往外一看,发现王金花眼睛都肿得跟核桃那样大了,明显是哭了许久。

“姐,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他们闭紧嘴巴,绝不往外透露一个字。只是……回厂后怎么说,咱们得统一口径。”

“就说诚意提前销了假回乡下继续建设祖国的农村去了。”王金花说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声音怨毒:“回去后就给我把陆满月好好收拾一番,一定要让她要多惨就多惨!”

“这事简单,我们回去就办,一定办得让姐满意!”

等人走过去后,李芬从草窝子里慢慢地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回了娘家。

她的娘家在离钢厂不远的李家坳。

她一走到娘家门外就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喊哥。

一个男人从农家小院里走了出来,穿着一身蓝咔叽布的新衣裳,面色白净,眉目含笑,看着才三十来岁。

他看到李芬的时候,明显怔了怔,又一脸焦急地看了看她身后,看到没人之后赶紧把李芬扯进了院子。

李芬扑在她哥怀里哭得无法自抑,絮絮叨叨的告状。

听到魏定邦有枪的时候,李如良眉头一皱,立刻道:“他有枪,还拿枪打人,又不是你一个人听到枪响,你直接去公安那边报案啊,让公安把他抓走啊,人一抓走,陆满月不又落你手里了么?”

李芬抽抽噎噎的,“哥,我害怕啊……他看着我的时候,好像真的要杀人一样。”

“怕什么?你背着他去报公安,持枪行凶,最少判五年劳改,五年时间,还不够你把陆满月玩儿死?”李如良一脸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