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邦脚步一顿,骤然回头,目光犹如实质,像两道利剑般刺向周芳华。
“这村里,谁都知道我是魏定邦。”
周芳华吓得退了半步,嗫嗫道:“第一回在农场的时候离太远,我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天我们一起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刚开始你没报名字,我还没觉得不对。
可你跟公安说你叫魏定邦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不是。”
“你受惊吓过度,产生幻觉了。”魏定邦丢下这话便走了。
周芳华捂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真是幻觉么?为什么感觉这么清晰,这么悲伤?”
村民看到两人,兴奋得全都跑了起来,不住冲着魏定邦挥手。
小娃也哧溜一下从大人的腿杆上下来,冲向魏定邦。
“定邦叔叔,定邦叔叔没事。”小娃把手里的锅铲一丢,扯着魏定邦的裤脚就要往上爬。
魏定邦抖了一下腿,小娃就被甩了下去。
他扁着嘴看着魏定邦,伸开双手,要抱。
小娃的爸追了过来,责怪道:“别闹,回来。”
小娃眼巴巴地望着魏定邦。
魏定邦拧着眉头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
小娃欢快的踢着腿。
踢到了魏定邦伤处。
他咝了一声,赶紧捉住了他的腿,“要抱就不要乱动,不然就下去。”
小娃立马不敢动了,乖乖呆在魏定邦怀中。
周芳华看着前面的一大一小,眼前突然晃出周小山十来岁的时候吃力地拖着她出门玩的画面,想到丢了命的哥哥,周芳华悲从心来,瞬间便泪如雨下。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后头。
小娃突然扭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周知青姐姐,周知青哥哥死了,又活了。”
周芳华一怔,赶紧跑上前,紧张地看着小娃:“你,你刚刚说什么?我哥,我哥他到底死了还是活了?”
“开始是死的,后来诈尸,说了些怪话,被五祖祖打了之后就乖了,这会儿正在屋里躺着发呆呢。”小娃绘声绘色地比划了一通。
周芳华一边抹泪一边往周小山住的那户人家那边跑。
小娃趴在魏定邦耳朵边上悄悄道:“定邦叔,我告诉你奥,五祖祖说周知青哥哥是长太丑被牛头马面退回来的鬼。”
“胡说,可能就是假死又醒了。”魏定邦道。
小娃叹了口气,“原来人死了之后还能醒的啊?那下回我爸死了,我要多摆几天,等他醒了才好继续下田给我干活。”
他爸就在右后侧跟着。
听了小娃的话,差点没给气死。
“你爸我才三十一,想等老子死,你伸长脖子等着吧,五十年过后再说。
那时候,我都老得走不动了,醒不醒都不会给你干活了。”
小娃一脸惋惜,“那好嘛,不干活就不干活,娃娃你总要帮我看撒?”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全都笑得不行。
小娃才四岁多,就在想生娃后有没有人老人照看的事了。
“小娃,你也想太长远了吧……小娃娃想太多长不高的。”
“长不高就结不到婆娘,要当光棍的。”
“那算了,我不想了,不想了。”小娃看着魏定邦,两眼放光,“我以后可是要长得像定邦叔步一样高的男人,他是魏家村第一个猛汉,我就是第二个!
以后谁再敢来咱们村找事,我拿我的小铲铲把他小鸡都铲飞!”
听着小娃豪气干云的话。
村民们再次爆笑。
魏定邦回到自己家院子里,伸手一掏裤口袋,却没掏到钥匙。
他这才想起来,在农场的时候,裤子被狼撕掉了,另一头狼咬住了他手里的军刺,他握着钥匙硬是戳爆了狼的眼球,那头狼吃痛跳开后用力甩着脑袋。
钥匙被甩飞了出去。
这会儿,他开不了自家门了。
周芳华没在那户人家里找着周小山,村民说看到他摇摇晃晃的往魏定邦家这边来了,说是要找老师和同学。
五婶还坐在地窖边上守着,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魏定邦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五婶,你瞎老娘走得近,你知不知道她爱把钥匙放哪儿?”
五婶摇头,“我刚口渴得厉害,想找钥匙开门去舀点水喝都没找着。”
周芳华静静地站在墙后,心扑扑地剧烈跳动着。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
“钥匙我就放这第二排柴的节疤里藏着了,只有咱家的人才知道这钥匙的藏处,你别忘了。”
周芳华的手在虚空中抓了抓,眼神痴痴的看着前方的虚无,嘴唇蠕动,一个名字突然从她口中迸了出来。
“魏定邦!”
魏定邦陡然站了起来,一个健步冲到了墙后,把周芳华揪了出来。
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拽得摔倒。
周芳华迷茫地抬眼,望着眼前的魏定邦,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你不是,你不是……”
魏定邦看了看支着耳朵的五婶,拽着周芳华走向后山山坡。
山坡上开满了黄色的野**。
风一吹,漫山遍野的花像浪一样起伏,美不胜收。
“你偷听人说话的习惯不太好。”魏定邦冷冷地道。
周芳华眼神慢慢清明,整个人像过电似的抖了一下。
“我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要找我哥,他们说知青全关在你家地窖里的。”周芳华转身就跑。
魏定邦截住她,严肃无比地道:“周芳华,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是请你管好你的嘴。”
周芳华一脸茫然,“啊?什么?”
魏定邦拧着眉头,一脸荒唐地看着周芳华,“不会刚刚发生的事你就忘了吧?”
周芳华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明明记得我在来你家的路上,怎么突然就来了这儿了呢。”
魏定邦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正说要带周芳华去地窖那边,周芳华却直挺挺的走向了那处隐秘的地窖。
魏定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试探地道:“知道钥匙在哪不?”
“第二排柴上有节疤那处。”周芳华头也不回地道。
魏定邦眯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才去找钥匙。
果然在对应的地方找着了钥匙。
看来周芳华这个才来村时几天的知青,也是一个身负秘密的人。
算了,秘密而已,谁都有。
只要不危害到人,无关紧要。
魏定邦关上门,利索地脱下衣裤,从床下掏出一瓶高度白酒毫不犹豫地往身上的伤处泼。
旧伤未愈,新伤也开始化脓了。
酒一泼上去,一股巨大的疼痛便席卷而来,令魏定邦眼前一黑,往前一栽,倒在**。
迷离之中,突然听到五婶在跟人打招呼:“你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