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芳让人打电话问了今天去往省城的班车是否已经发车,一边警惕地看着陆满月。

“年轻人,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

这世上有句话叫难得糊涂,要是事事都顶牛,样样都较真,撞到南墙可就头皮血流,甚至要丢命。”

“欺负人的人当然希望被欺负的人逆来顺受,可逆来顺受只会换来一轮又一轮的欺负,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欺负人的成本太低了,所以就成为了别人眼中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不好意思,让秦副所长失望了,没能成为你手里可以随意搓遍揉圆的软柿子。”陆满月眼神放空,回忆里满是梦里那个乖巧懂事的自己一身是血慢慢等死的模样。

软柿子当够了啊。

秦玉芳怔了怔,有些奇怪地问:“你就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敢弄死你?”

陆满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情淡淡的,十分冷静地道:“死过一回的人了,死也就那样,人总归是要死的。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你们欺人太甚,我们好歹总得有点脾气不是,不然,不是连兔子都不如了么?”

不按你节奏走,不受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去确认发车情况的人也回来了。

去往省城的班车一天两趟,早上九点一趟,下午一点一趟,两趟都发出去了。

如果真有人拿着举报信去监察委员会那边,秦玉芳纵是有天大的本事,现在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截回那封信。

省城的监察委员会,隶属中央,受最高级监察委员部部委管辖。

秦玉芳左右不了监察委员会的任何决定。

林显臣倒是有能量,想伸手也能伸得进去手,可林显臣向来孤直,从来不徇私。

是就被他知道林清悦的所作所为,不用等外人处置,他就先把人抓了关了判了。

这事,秦玉芳是深有体会的。

“大姨……怎么办?她,她真的敢让人去省城送举报信……”林清悦虽然跋扈,可还没蠢到底。

自然也明白这封举报信真的能治她。

此时的陆满月,就如同手里拿到了一把尚方宝剑。

林清悦吓得面色发白,两腿发颤。

紧紧地抓着秦玉芳的袖子,紧张地看着她。

秦玉芳咬了咬牙,目露挣扎,过了好半晌才扯了扯嘴角,缓缓问道:“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会撤销举报信?”

这就是在示弱了。

峰回路转,原本叫嚣着要弄死她们俩的人突然就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了,王婷婷惊得眼珠子都快突出眼眶来了。

陆满月没说话。

王婷婷赶紧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陆满月这才慢悠悠张开嘴说话了,“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该赔钱的赔钱,该澄清的澄清,有的东西,现在还在错与罪的边界,可罪可错。

再迟,那就一点缝隙也不会给你留了。”

林清悦有些听不懂。

秦玉芳却听明白了。

“王护士的工作关系很快就会恢复,清悦让她买的床单花了多少钱,咱们双们赔偿。”秦玉芳道。

陆满月看向王婷婷,王婷婷赶紧开口补充道:“还有李医生。”

秦玉芳目光闪烁,嗯了一声,含糊地道:“我会让人去办。这位路见不平的女同志,你的举报信可以撤回来了吧?”

“小月月,你终于来看我了!”杨和平从厕所里缩头缩脑地钻了出来,“小月月,这个凶女人欺负我。

她白天睡,晚上就站我门口隔一会儿敲一下门,我晚上睡不好,白天补觉的时候,她又支使那个查主任过来架着我去走动。

说是多走动,可以防止肠子粘连。

一走就是一整天。

我白天晚上都没得睡,生生熬瘦了十几斤。

你要再不来,我就被她整死了。”

陆满月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玉芳,“看,又一个苦主。”

秦玉芳就转头把林清悦从身后扯了出来,“给他们道歉,以后不要再这么调皮了。”

不让人睡觉,把人往死里整,在秦玉芳嘴里就只是调皮了一点。

这种往死里护犊子的感觉,虽然对别人来说很可怕,可对林清悦本人来说,肯定是相当暖心的吧。

林清悦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敷衍了事地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蚊子咬,语速度也极快。

几乎没人听清。

但是秦玉芳认为林清悦这事就算完了,领着林清悦就打算走了。

走到二楼的时候,林清悦气鼓鼓地问秦玉芳:“大姨,这次你怎么这么不硬气啊,就是一个偏远小城的村姑而已,有举报信又能怎样,咱们截回来了便是。”

“截倒不是难事,就是容易惊动人,能悄悄处理就悄悄处理。”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被一个小小村姑拿捏,这口气,让我怎么咽得下?”

“谁说被拿捏了?我只是口头答应,一没给钱,二也没打算去革委会,轻飘飘道个歉,不痛不痒的,能哄得她撤举报,何乐而不为。

等她撤了信,我随便找几个男的便能毁了她。”秦玉芳轻蔑道。

“那,她要是也光说不练,不撤信呢?”

“悦悦这话提醒我了,我得让她先把信撤了。”

秦玉芳又拉着林清悦上了三楼,堵住陆满月。

“举报信作用,也就是一时的钳制,让你有了跟我对话的筹码。

但要是举报信真被拆阅递上去了,这事就由不得你我了;

清悦自然会受到更重的处罚,但是我向你保证,她不好,你们谁也别想好。

她受一分处罚,我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你们,让你们受百倍千倍的折磨。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我的诚意你也看到了,赶紧把举报信撤回来,以免弄巧成拙。

你让谁去送举报信了,怎么联系?现在便跟我们去办公室,当着我的面把信撤了,咱们这事就算了了。”秦玉芳道。

陆满月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你也不用打听是谁给我送信,好认准人以后打击报复。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什么意思?你根本不打算撤信,你在耍我?”秦玉芳怒了,眉毛一下子竖地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陆满月。

“你可不要忘了,你们还有个关心的李医生还在革委会,我只说让人去办,可还没办呢。你要敢不撤信,我现在就让人整死他!”

“瞧你,动不动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有说不撤信么?我只说不用这么麻烦。”陆满月一脸不认同地看着秦玉芳,“四十几岁了吧,脾气还这么急躁,就不能有点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么。”

秦玉芳后槽牙咬得格格作响,反复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把怒火压了下去,“那你倒是说啊,你要怎么撤信?”

“信上又没字,谁拆了都没事,根本不用撤啊。”陆满月道。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在耍着我玩儿?我都已经给你好脸子了,答应了你所有条件了!”秦玉芳肺都要气炸了,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腾腾地在胸腔之中燃烧了起来,越来越旺。

“你怎么敢?!”

“大姨,反正举报信是空白的,我们根本不用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