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发早生的妇人,生着一对温柔如水的明眸,眼角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细纹,也丝毫未损她的美。

她用力扒着一把椅子的椅背,努力维持着自己不往地上摔。

程靖远刚要伸手去扶,一道黑影就扑了上来,抢先一步扶住了秦玉芬。

“玉芬,你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备车去接你,你腿脚不好,不是让你在家好好歇着么?”男人嘴里埋怨着,眼里却全是心疼。

“显臣,我就是歇得太久了,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附近,就说顺道上来看看你。”秦玉芬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令林显臣急躁焦灼的心,瞬间平静了许多。

他不忍责怪自家妻子,就转着眼看向程靖远,瞪着他道:“你白长那么大个子,腿那么长跑那么慢,看到你芬姨要摔也不知道扶一把,没用!”

程靖远早就习惯了这种迁怒,好笑地摸着鼻头站在那边老老实实的挨骂。

秦玉芬见程靖远被骂,连忙伸手拍了林显臣两下,听着拍得叭叭的响,实际上力道小得可怜,跟拍灰似的,一点也不疼。

“显臣,你又不讲道理了,靖远可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有事没事迁怒他。”

林显臣唉哟唉哟皱眉叫疼,“玉芬,你疼他,却让我疼,不公平。”

“我根本没使劲儿,你别瞎叫,小心孩子们看笑话,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成熟点。”秦玉芬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林显臣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两人肩并肩,椅并椅的坐着。

他还仔细把椅子对齐了,对齐得比尺子量得还准。

程靖远打算溜了,悄悄地往后退。

秦玉芬却突地叫住他,招手让他近前,“靖远,你刚刚跟谁通电话啊,我说了一堆话对方也不吱声,你好像挺紧张的,手忙脚乱的把电话线都绊着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再回打,人家一直都不接电话了。

你过来,跟芬姨把这事说说清楚再走。”

程靖远看了一眼林显臣。

林显臣冲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眼色。

程靖远便毕恭毕敬地过来了,现编了一个理由:“就是清悦下乡那大队的领导来的电话,说她在那边表现极好,一个劲的夸赞她呢。”

秦玉芬有些惊讶,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扬,“这孩子,在家里娇生惯养的,脾气也不大好,一下子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下乡,我还担心她吃苦,晚上做梦都老梦到她冲我讨苦。

没想到她竟然还表现优秀被人人夸啊。

看来,还是懂事了不少。”秦玉芬一脸欣慰地道。

程靖远低着头嗯了一声。

林显臣微微一皱了一下眉,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忧虑,在秦玉芬看过来的时候,很快又掩下了。

“显臣,你听到没,咱们的女儿出息了,以前你还总说她那狗脾气,越看越不像林家的人。

说她担不起林这个姓,她总气得哇哇的哭,说不喜欢爸爸。

现在她表现这么好,你可不能拿老眼光看她了,是不是要对她有所改观了,主动给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免得她以为你还是对她有意见,看着你们这对亲父女闹别扭,我这心里头也跟着不好受。”

林显臣不住点头,“好好好,咱家你说了算,我听你的,一会儿就给她打电话,行了吧。”

秦玉芬笑了笑,开心无比地道:“这才对嘛,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才像是一家人。

行了,我也不耽误你办公了,我先回了。”

秦玉芬说着就要自己站起来。

林显臣立马伸手按住了她,道:“我还有个会要开,不如在这里等我,呆会下班后我们一起回家?”

“不了,我炉子上还煨着鸡汤呢,得赶紧回了。”秦玉芬笑着拒绝,“再说了,这是办公的地方,我来找你说家里事已经不妥了,我在这儿,你肯定没心思开会,这可不好。”

“那我先送……”

“你开你的会,让靖远送下我就行了。”秦玉芬坚持道。

林显臣只得笑着答应下来。

程靖远扶着秦玉芬走后,林显臣立马回打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不知道是没人在,还是不想接。

林显臣重复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之后,开会时间也快到了,他便把号码记了下来,打算空了再打打。

快到家的时候,秦玉芬突然扭头问程靖远:“靖远啊,你告诉芬姨,清悦真的没闯祸么?”

程靖远只怔了半秒就反应了过来,立即摇头道:“真没有,她在那边表现真的挺不错的,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秦玉芬认真的盯着程靖远的眼,“靖远啊,你可是个好孩子,可千万不要对芬姨说谎哪。”

程靖远不住摇头,脸上表情维持得极好,“芬姨,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

秦玉芬这才真正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进了屋,站在门槛里头,她又突然扭头喊住要走的程靖远:“靖远,鸡汤应该差不多了,要不进来喝一碗再回去?”

“不了,芬姨,我还得出外勤去趟小皇街。”程靖远笑着挥手作别。

回到车上之后,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握着方向盘正要打道回商务部时,发现后视镜里有个人头闪了闪,仔细一看,是秦玉芬扒在门那边在偷看。

他立马无奈地笑笑,快速地拐了弯,绕道去了小皇街的方向。

秦玉芬发现车子不是直接回商务部的,这才拍着自己胸口乐呵呵的关上了院门。

程靖远把车开到了小皇街,转了一会儿,下车买了一包烟,这才打道回商务部。

林显臣的会都开完了,正坐在办公桌后奋笔疾书。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地道:“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

程靖远默默坐下。

这一坐就坐了快一个小时。

等到林显臣忙完,他才将钢笔盖子盖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胳膊和手腕,笑着走到程靖远旁边坐下。

“靖远啊,说说吧,清悦在外头又干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