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毒蔓延到哪里了？”事已至此，慕晚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那就把能做的都做好，将利益最大化。

“一个月，必然会死。”拖了一年多，还是到头了。

“够了。”慕晚意闭了闭眼，仿佛是向命运妥协了一般。“那就顺便把任务一起做了吧。”

萧然的好感度也快满了，那边完成最后一个计划吧。

沉思片刻之后，慕晚意再次抬起头对上了正阳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儿臣愿意去和亲，但是希望父皇能够现在就撤走他身边的人，并且答应儿臣永远不要伤害他。”

正阳帝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圣旨下了后，朕会撤回萧然身边潜伏的人，但你也要告诉沈家，你是心甘情愿去和亲的。”

正阳帝已经能够猜想到，沈家知道和亲的是慕晚意，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他必须要未雨绸缪，让慕晚意亲自去说，倒是了了一桩麻烦。

正阳帝丝毫不担心慕晚意会告诉沈家实情，毕竟萧然在自己手里握着，只要圣旨一下，一切皆成定局。

“儿臣…告退。”慕晚意一脸黯然的退了出去，她没有回重华宫，反而走到了城墙上，看夜色浓浓，仿佛唯一的光亮置身于黑暗之中，却被无尽的黑暗逐渐吞噬，直至消失最后一点光亮。

“玄儿，你们这是虐男主，还是虐我？”慕晚意苦中做乐，手里摩挲着正阳帝给的出工令牌。

玄玄也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慕晚意苦笑一声，“罢了，纠结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已是局中人，逃脱不得。”

夜幕降临，沈府却迎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居听到门房人所说的话，心中略带震惊，“你说公主是从正门敲的门？”

下人点了点头，“是的，小人也觉得奇怪，但确实是公主身边的春和姑娘来敲的门。”

沈居更奇怪了，为了避着正阳帝，慕晚意每次来沈家都是悄悄地从后门走，这次怎么忽然走了正门。

“先请公主进来，一路上小心点。”说罢，沈居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侍从，“去请老太爷和二老爷过来。”

下人领命而去。

慕晚意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神色还有些呆滞，愣愣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老太爷和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柔声问着慕晚意，“小晚，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慕晚意抬头看见了沈老太爷脸上的倦色，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那群人一直聚在沈家门口，为了自己的事情，沈老太爷不知道舍出去多少人情，受了多少累。

“外公，我没事。”慕晚意聚起一抹笑容，“我来是想求外公一件事情。”

沈老太爷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小晚想说什么？”

慕晚意沉思了一瞬，话在嘴边流转了好几次，终于说了出来，“小晚想请外公明日上朝的时候同意让小晚和亲成齐。”

“不可能。”就在慕晚意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沈老太爷一声厉声便响彻在正堂。

沈老太爷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晚意，想在她脸上看出点玩笑的意味，但慕晚意的神色丝毫不变，严肃的神色昭示着她所言为己愿。

“为什么啊，小晚，你若是担心那些民间的话，二舅舅想办法压下去就好了，你不必委屈自己。”沈住是最先反应上来的，他估摸着民间的事情慕晚意已经知道了。

“不止。”慕晚意轻摇了摇头，“他控制了萧然。”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舅舅可能不知道，暗卫分明暗两只，暗处的那只从未见过踪迹，但确确实实这次是出现了，他们就在萧然的府门外。”

沈老太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沈居和沈住可能不知道，但是沈老太爷却是知道的。

“当年，先帝允许我养一只四军作为兰元的底牌。但他也防备我造反，所以培养了明暗两只暗卫，但暗处的那一只从未出现过，一般情况下非国难当头，不会出现。没想到啊，陛下居然启动了暗处这一只。”沈老太爷觉得有些讽刺，叹皇帝昏庸，“这暗处的一只，都是先帝当年集结起来的高手，与皇室立下明状，只出动一次，便各自散去。如今成齐虎视眈眈，他不想着做底牌，却用到自己女儿身上，何其荒谬。”

“那我们不能也派……”沈住说了一半，无奈地停下了。

先帝培养起来的暗卫，必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先不说我们去哪儿能找到与之匹配的高手，正阳帝又怎么可能给他们时间去找。

所以他才从慕晚意下手。

“小晚，告诉外公，你在乎萧然，很在乎，对吗？”许久之后，沈老太爷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只要慕晚意能放弃萧然的性命，就算是拼着他半生荣誉扫地，他也要和正阳帝抗到底。

当年他没能保住小女儿，如今难道还要放弃他的孙女吗？

慕晚意张了张嘴，吐出一个重磅炸弹，直炸得众人回不过神，“外公，我活不了多久了。”

顿时，杯子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仿佛瞬间击碎了人心底的什么一般。

沈居是反应最大的，他猛地站起来，过于大的动作把一众茶具扫落在地。

沈居目眦欲裂，“怎么会？小晚你的病不是快好了吗？”

慕晚意生病的事情，沈居是知道的，但是后来在良药的温补下，已然渐渐有了好转之象，怎么会活不了多久。

“舅舅，我被下毒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救不了了，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慕晚意苦笑一声，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斑。

触及到青斑的那一瞬间，沈老太爷也绷不住了，愤怒地砸了手边的茶碗，“谁干的？正阳帝要你和亲，他也不会……”

那些青斑和当年沈皇后胳膊上的青斑一模一样，这个毒是什么毒，不言而喻。

只是沈老太爷有些不明白，正阳帝这些年防着沈家，根本不会让慕晚意出事，如今更是摆明了想让慕晚意去和亲，怎么会给她下毒。

“不是他。”慕晚意摇了摇头，放下了袖子，“是苏贵妃。”

“这个药不是已经用完了吗？苏贵妃怎么会有？”沈住皱起了眉头察觉出不对劲。

当初，小妹出事，是他去查的，所以他也最清楚当初那个秘药已经用完了，保管秘药的老嬷嬷也被正阳帝杀了，就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证据，才压了这么多年。

“那个人没死，苏贵妃瞒过了所有人，保下了当年那个老嬷嬷，如今就放在宫里一个废弃的宫室。”慕晚意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据我所知，那个老嬷嬷手里还有一份秘药，那就是物证。”

沈家从未忘记过沈皇后的死，这些年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没有有力的人证物证罢了。

“丫头，你是想用你的命为你母后打开一个缺口，对吗？”沈老太爷历经风雨，里头的弯弯绕绕比谁都清楚。

沈家手里有当年那个为沈皇后把脉的太医，只要这个太医验了慕晚意身上的毒，这些相同的症状，再加上那个老嬷嬷和那一份秘药，就成了无法开脱的铁证。

慕晚意默认了，“外公，既然我活不了了那就把我身上的利益最大化。”

沈老太爷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无力感，“你说，外公想听听你的打算。”

沈老太爷能看出来，慕晚意是一个心有成算的人，她大约是想好了一切，准备好了一切，才来找他们摊牌的。

“外公，我不仅想用我的命为母后的死打开一个缺口，我更想用我的命换个皇帝。”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继续。”

“当今皇帝不仁，在打战之时，不开国库，反而增加赋税，这是其一。其二，他疑心太重了，当年是萧家，如今是沈家，未来不知道又会是谁，无穷无尽。兰元该有一个新皇帝了。”

“再者，我知道你们和萧然的图谋，是想要为萧家翻案，但一直师出无名，对吗？”

沈老太爷点了点头，“没错，想要翻案，必然是要皇帝承认自己当年的过错，正阳帝那个脾气，怎么可能？”

“那若是大厦将倾之时呢？”慕晚意忽然抬头说道，“如果兰元有覆国之兆，只有沈家和谢家可以出兵救援，那么救援的条件，可不可以是重查当年萧家的案件呢？”

“大厦将倾…”沈老太爷嘴里念着这几个字，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头猛然抬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慕晚意。

慕晚意笑了笑，印证了沈老太爷的猜想“成齐从未想过和谈，我的消息是，再有一个月他们便会卷土重来。”

“所以…你才会答应和亲。”沈老太爷的嘴有些哆嗦，断断续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这样一来，什么都说的通了。

慕晚意明白命不久矣，答应正阳帝的和亲，保下了萧然，一旦出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杀，死讯传回皇城，沈家可以以此为理由静默，不久后成齐攻城，谢霆伤重无法出战，沈家因痛失慕晚意而怨怼正阳帝，无人出战抵御，兰元面临覆国之危。在这个档口，逼着正阳帝为萧家翻案，还能顺势扯出沈皇后和慕晚意身上的毒，便可推翻正阳帝，让他失去民心。此时沈家的私军和皇城的军队，便可合而为一，将成齐击退。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毒发之时，也是慕晚意和亲之日，多么缜密的计算，他们连把人救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是一举多得的划算买卖，沈家却无一人开心。

只因这是用慕晚意的命换来的良果。

沈家不想用这个残忍的计划，可他们却不得不同意这个计划。这是慕晚意用自己的性命铺就出来的一条康庄大道，他们哪怕再痛都要走下去。

“你想我们如何做？”哪怕再不可置信，哪怕再不愿意，沈老太爷都要答应下来，他知道这是慕晚意最后的心愿。

慕晚意的眼中似乎有万千愁绪，“接下来，我会和萧然闹翻，将他暂时摘出去，宫里我也说好了，不会下旨，我希望你们不要告诉他和亲的人是我，待我的死讯传回，便……便再看吧。”慕晚意本想一直瞒着萧然，但一旦她的死讯传回，估计也就瞒不住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沈老太爷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那双清明的双眼也染上了几分悲壮，“我们会暂时替你瞒着的。”

慕晚意忽然间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勾起，多了几分释然，“好。”

第二天，沈家就上奏章给正阳帝，表示愿意让慕晚意去和亲，只是不希望现在公布，正阳帝自然是乐得同意，反正最后上花轿的是慕晚意，提前说不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刚上朝，便说同意公主和亲，让礼部按照公主仪制精心准备，只是并没有说明是哪位公主，一时惹得众人猜疑。

虽然并没有挂上红绸，但重华宫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开始配合礼部准备了起来。

慕晚意已经坐在庭院里两个时辰了，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那样呆呆地坐着，看得春和分外心疼。

“公主，奴婢知道您难受，但您要仔细着身体啊。”

慕晚意依旧还是呆呆的，不怎么说话，就定神看着假山的一角，仿佛要看出花一样。

“春和，你别跟我去和亲了，我跟大舅母说好了，我走后，你便去沈府，他们会好好待你的。”

春和见不得慕晚意这一副像是临终托孤一般的样子，直摇头，哭得泣不成声，“奴婢不走，奴婢陪您去成齐。”

这和亲之路便是一去不复返。往前数，无论哪一场和亲之后，还能返回故国的公主几乎没有，春和哪里舍得慕晚意一个人踏上和亲之路。

“公主，您就让奴婢陪着您吧，奴婢不会离开您的。”春和抓着慕晚意的手，死死地不放开。

见状，慕晚意轻声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必？”

见拗不过春和，慕晚意只好暂且放下这个心思，只带来后寻找机会将春和安置好。

慕晚意斟了一杯茶，放在唇边，缓缓问道：“消息散布出去了吗？”

玄玄：“都散出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萧然就会进宫找你。”

慕晚意：“成齐那边呢？”

玄玄：“按照你说的，动了成齐军里的几个人，同时把三皇子私自屯兵以及私穿龙袍的事情告诉了成齐的君主，三皇子这次回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成齐的三皇子提出诈降的主意，想要一举拿下兰元国，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父皇的欢心，从而成为成齐的太子。

慕晚意冷笑一声，“那就好，既然他敢给我下套，那我就让他失了他最在乎的东西。”

这三皇子不是说他马上成为成齐的太子吗？还想让她做太子妃，那慕晚意不介意毁了三皇子最在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