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好。”

“说一次说一次嘛,你刚刚是不是说你要娶我。”

“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就是说了,小和尚你再说一次给我听好不好?”

一路上慕晚意喋喋不休,誓要让萧然把刚才的话再说一句,但萧然怎么肯,他本来就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刚刚嘴比脑子快就说出了那句话,如今回想起来,耳朵烫得很。

慕晚意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响在萧然的耳旁,惹得萧然感觉更热了。

快到时间了,萧然便直接带着慕晚意前往了城东,或许是都来凑这个热闹,萧然他们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便抱着慕晚意爬上了某一家的房顶。

身体飞起来的那一刻,慕晚意吓得一把抱住了萧然,“原来你会武功啊,好厉害。”

慕晚意的星星眼取悦到了萧然,让萧然分外受用。

他们来的还是早了一些,烟花还没有开始放,慕晚意便在房顶上和萧然聊了起来。

“小和尚,我总不能总叫你小和尚吧,你的名字是什么啊。”慕晚意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么久以来,竟然都没有教过小和尚的名字。

萧然想了想,还是报出了自己的法号,“无忧,叫无忧吧。”

没成想,慕晚意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我才不要和别人一样,有别的名字吗?本公主就要一个专属称呼。”

萧然有些失神。

别的名字……

萧然其实很像告诉慕晚意,他叫萧然,萧瑟的萧,然而的然。

可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短短两个字在嘴边轮转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叫我……淮之吧。”

“淮之。”慕晚意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

那是他父亲在他还小的时候为他取的字,除了老和尚,没人知道。

听着自己的字从慕晚意的口中念出来,萧然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在此时烟花开始放了,烟花升到天空中爆发出绚烂的光彩,光线照在慕晚意的脸颊上,光影交错间,萧然仿佛看见了自己早已离去的母亲,她也是如此小声地念着父亲为他取得字。

淮之,淮之,淮之……

“那我就叫你淮之了。”慕晚意娇俏的声音将萧然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绚烂的烟花在慕晚意的身后绽放开来,一瞬间仿佛照亮了这久违的黑暗,光线下看得见不再是冰冷的佛像,而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萧然尝试着伸手,抓住了他的光亮。

他看着笑靥如花的慕晚意,心中思绪万千。

这一刻,萧然在心里对着自己的父母亲人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但他依旧无法放开慕晚意的手。

既然如此,你父皇的欠的,就用你的余生来还吧。

“好……”

萧然试探地抱了抱慕晚意,心里安慰也好,自我陶醉也罢,这一刻,萧然的心里有了点久违的归属感,像是在寒冬走了太久了的人,本来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脏却在此刻温热起来。

原来他不是不惧寒冬,而是在寒冬里待了太久,都快忘记了温暖的感觉。乍然得到的那一刻,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慕晚意的话算是给了他半颗定心丸。

往后每年过年都会有人陪着他,和他一起上街玩闹,陪着他看着一年又一年的烟火。

够了,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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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还是连夜把慕晚意送回了重华宫,他不低估自己的定力,但也不高估自己的定力,如果真的放任慕晚意在府里呆一晚,会发生什么,萧然自己也不知道。

被连夜送回来的慕晚意:“……”我出来一趟容易吗?你就这么把我送回来?就这样?没了?

我该说你清心寡欲,还是该说你不解风情。

玄玄在空间里暴笑如雷。

你也有今天。

不愧是萧然。

萧然就这样顶着小公主哀怨的眼神离开了。

刚到初五,正阳帝就把慕晚意叫到景阳宫去了,自然是为了沈家老太爷也就是慕晚意外公的事情。

慕晚意自然是一点都不乐意,眼神里满是抗拒,“父皇派别人去吧,儿臣不想去。”

正阳帝眼里露出一些不赞同来,语气带着些许严厉,“胡闹,好歹是你母后的娘家,再不愿意还是要做做面子的,你上次在谢府不也帮了沈家二房那个丫头吗?”

当初谢府的事情出了之后,隔天沈住就弹劾了礼部尚书教女无方,不配坐礼部的位置,还把承明侯那个儿子贬得是一无是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一下朝就直奔承明侯府,把沈家二姑娘和承明侯世子的婚事给退了,退就退了,还大张旗鼓地说祝贺赵泽和李思言早点喜结连理,这一下子,两家是里子面子全丢了。

慕晚意心里冷笑一声,正阳帝的眼线可真不少啊。

“父皇说的是沈云宁和李思言那个事儿啊。”慕晚意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儿臣才不想帮沈云宁那个蠢货,她笨死了简直。”语气里满是嫌弃的意味。

正阳帝仿佛来了点兴趣,“哦?那元乐为何要对那李家小姐动手啊。”

正阳帝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凡事总会有理由才会去干,虽然这些年被养得嚣张跋扈,但却从不无理取闹,有时还讲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正阳帝才有些不放心。

“那李思言可坏了,儿臣明明看见是她妹妹自己跳进去的,可她站在旁边偏说是沈云宁那个蠢货推进去的。”慕晚意像是个打小报告的小女孩一般,绘声绘色地向正阳帝叙述道,“而且有一次儿臣出宫派人去去莲花酥,刚好是最后一份,儿臣明明在她前面,但她非仗着礼部尚书的名头抢了本该属于儿臣的莲花酥,儿臣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慕晚意会记仇,这一点正阳帝是知道的,那李家小姐抢了她的莲花酥,她顺手推舟处置了李思言,也无可厚非。

全程合情合理,仿佛没有漏洞,但正阳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元乐,老太爷的寿辰你必须去,父皇已经给你准备好礼物了。”正阳帝正声道。

“可是儿臣……”

慕晚意到嘴边的话被正阳帝严厉的眼神吓了回去,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儿臣知道了。”

正阳帝的脸色这才转阴为阳。

盯着慕晚意的背影,正阳帝若有所思,随口吩咐道:“这次寿宴盯紧长公主。”

空旷的内殿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是。”

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沈家老太爷是先帝的过命兄弟,先帝荣登大宝时就受封为镇国公,哪怕当今圣上有意打压沈家,但沈老太爷寿辰这日依旧来了不少的达官显贵。

慕晚意来的挺晚的,长公主的架子摆的更是足足的,直到这不敬尊长的名头赚得足足的,慕晚意才抬腿走了进去。

慕晚意是长公主,自然不需要和其宾客同座,很快便被邀请到了后院镇国公夫人的地方。

“眼线都甩掉了吗?”

玄玄:“都甩掉了。”

正阳帝真是对得起自己多疑的名头,从慕晚意在沈府门前下车就有眼线盯着,从正门到后院这一段距离,也遇上了不少。

沈家多少还是有本事的,好歹自己院子里没有皇帝的眼线。

慕晚意舒了一口气,取下了纨绔公主的面具,换了一副淡然的神色,一抬眼,就看见了沈云瑶和沈云宁两姐妹,她们分别站在了两个美貌妇人的身边,沈云瑶身边那个妇人慕晚意有映像,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镇国公沈居的夫人,镇国公夫人李氏。至于另外一个,慕晚意瞅了一眼沈云宁有些怯懦的样子,不怀好意地朝着那位夫人看了一眼,看来这就是给沈云宁找了门“好婚事”的周氏了。

慕晚意对镇国公夫人很是礼遇,她犹然记得在自己被正阳帝和苏贵妃留在宫里断了和外界的联系的时候,还是这位镇国公夫人几次三番和苏贵妃据理力争,多来看了自己几次,才让自己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大舅母。”此处没有眼线,慕晚意自然也没有必要装下去了,语气虽然称不上热络,但也绝对不冷淡。

镇国公夫人温柔地笑了起来,回了礼,“公主。”

众人皆是跟着镇国公夫人朝着慕晚意行礼。

“都起吧,进去吧。”

正当众人让开一条路迎慕晚意进去的时候,慕晚意忽然顿住了脚,眼神似含有深意一般看了那周氏夫人一眼,“沈云宁,你的婚事就是她给你张罗的?”

沈云宁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看了看慕晚意,又看了看她旁边站的周氏,犹豫了一下,“回公主吗,是的。”

话音刚落,慕晚意就嗤笑一声,“这俗话说:什么人吸引什么人,能看上赵泽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蠢货,看来周氏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晚意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嘴毒得厉害,果然,话音刚落,那周氏夫人就白了脸,一副想争辩但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周氏不是个蠢人,相反她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在瞒着沈住和沈清源的情况下就做主了沈云宁的婚事,这会儿慕晚意很明显是在沈云宁出头,自己如果靠上去,那就是被杀的对象。

想起沈住已经多日未来后院,沈清源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周氏咬碎了一口牙,硬生生忍了下了这一顿羞辱。

镇国公夫人在旁没有丝毫搭话的意思,也没有劝解的动作。

这个弟妹这次委实太过分了,一旦沈云宁嫁过去,那就是毁了她,借此机会敲打一下也好。

见时候差不多了,才出言提醒,“公主,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慕晚意点了点头,同意了镇国公夫人的建议,“让她滚,看着就糟心。”

周遭忽然就静了,这通常打人不打脸,这慕晚意的做法是直接把周氏的脸面踩在地上了。

那周氏也像是愣在了那里一样,“长公主你太嚣张了,你不能……”

周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镇国公夫人打断了,“我看弟妹是魔障了,居然敢口出狂言。”

周氏这才如梦初醒。

慕晚意是长公主,是皇室的脸面,自己刚刚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嘛。

一时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慕晚意冷笑一声,看了眼毫无动作的众人,“春和,把人带下去好好教教什么是规矩,学不会就别出门了。”

周氏知道自己这是被变相地禁足了,那张保养得当的脸颊顿时失了血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一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慕晚意随着镇国公夫人走进去,看向屋内的场景,早有所料般挑了挑眉。

啧,人真齐活。

慕晚意刚走进来,镇国公府人连同沈家的两姐妹都退下了。

“见过外公,二位舅舅,大表哥。”一转头笑意更甚,“淮之,你也来了。”

萧然笑着点了点头,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整个屋子里除慕晚意以外其他人的怒目而视。

萧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掩饰嘴角的笑意。

上座的人头发依然有些花白,但精神却很健硕,眼中带着笑意,不怒自威,他的眼神很像沈居,但却比沈居多了一份清透。就像是……佛?

慕晚意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小晚还记得外公啊。”沈老太爷看着眼前酷似小女儿的慕晚意,一时有些怀念,。当年出事的时候,慕晚意才堪堪五岁,自己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过去了快十年了,不成想小姑娘还记得他。

“记得,您以前会把我放在肩膀上,带我玩。”沈家还如日中天的时候,慕晚意经常可以来沈家玩,每次过来,沈老太爷都会把她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玩耍。

沈老太爷愣了一下,眼底有些酸涩。他驰骋沙场多年,心肠早就在尸山尸海中锻炼得无比坚硬,此时却因为慕晚意的一句回忆不禁湿了眼眶,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啊。”

“都坐吧。”

慕晚意刚坐下,端起一杯茶正打算润润嗓子的时候,响起了沈老太爷的话,“小晚这次不能呆太久吧。”

慕晚意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一转头瞬间就对上了沈老太爷坚定的眼眸。

试探道,“您知道……?”

慕晚意没有说完,但沈老太爷了然地笑了笑,仿佛知道慕晚意话中未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