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晚皱了皱眉,抚着心口处闷哼一声。

“不舒服?”温景然停下脚步,扶住了陆向晚有些晃**的身体。

他从一进来就注意着陆向晚,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从陆向晚脚步虚浮的时候他就猜想应该是蔓心毒和这里弥漫的魔气产生了呼应,才会让陆向晚感到不适。

陆向晚张了张嘴,哑声道:“还好。”

只是产生了一些呼应,让体内的毒有些蠢蠢欲动罢了,并无大碍。

温景然皱了皱眉,没有言语,抚着陆向晚的手暗暗使力,向她的体内输送起灵力来。

温景然的灵力是非常纯净且淳厚的,不一会儿,陆向晚便感受到心口处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所包裹着,分外熨帖。

陆向晚知是温景然的功劳,便朝他笑了笑,柔声道:“我好多了,快走吧。”

温景然点了点头,二人便也跟上了前面的几人。

自上次说的差不多之后,两人就成了现如今这种相处方式,少了从前的针锋相对,互相折磨,说开后的他们,相处起来好像格外舒适,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也能让自己感到如沐春风。

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吧。

在凌言的带领下,他们毫无障碍地闯过了层层关卡,很快便到达了封印前,果然如凌言所说,这封印的左下角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仅在源源不断地朝外吐露着黑气,而且还隐隐有些扩张的趋势。

“这封印自几百年前天心老人和几位先祖封印过后,便也一直至今了。”凌言负手看着这摇摇欲坠的封印若有所思。

程逸皱了皱眉,道:“召出各位的本命法器,准备开始吧。”

此阵名曰五行阵,以日月天地五行为阵脚,由凌言起头,分别站立于五角之地,以本命法器为引,催动这阵眼。

“承天昆仑,以器引之,奉灵以祭,名曰五行,出……”

随着凌言大喝一声,他们五人的脚下也出现了一个五行八卦的乾坤卦,温景然和陆向晚也随即召唤出了风华和无双。

随着阵法的启动,那个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恢复着,但同时陆向晚也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灵力的快速流失,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但她依旧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已经到了修复的关键时刻,她若贸然出声,打扰到了他们,搞不好就会阵破人亡。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个洞终于被修复好了,卸了力,陆向晚也同时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带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晚晚,三元丹,快用三元丹。”

陆向晚艰难地睁开了眼皮,轻声笑了笑。

陆向晚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临走前非白交给她的三元丹,忍着喉咙里的干涩,艰难地把药丸咽了下去,随即按照玄玄的说法,运转起散布周身的灵力至心脉处,陆向晚的修复功能终究还是比正常人要慢些,足足小半个时辰,身上的无力和灼烧感才渐渐散去。

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觉得倒是没有上来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凌言笑着解释道:“这地方叫忆思道,只要走过这条路的人,都会在这个地方留下自己的气息,再次走的时候自然会舒适很多。”

陆向晚心下了然,不由得叹此人性化的设计。

陆向晚还是病了,尽管有三元丹的加持,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受到了损伤,回去没多久就成日昏睡着,温景然为了更方便地治疗,直接就在偏殿住了下来,成日成日地照顾着她,陆安凛更是一脸愧色,眼圈发红,日夜守着她,后来体力不支,才被程夙强行带了回去。

再次睁眼之时,陆向晚一度以为自己已经over了,因为她全身好像都没有什么知觉。半梦半醒之前,眼前浮现出一个轮廓来,陆向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吸气喉咙里就一阵灼烧感直冲脑上。

意识朦胧之际,她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被人扶了起来,那人的手从她的胳膊下穿了过去,稳稳地拖着她。将一杯水递到了自己的嘴边,温声道:“喝口水,润润嗓子。”

陆向晚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就着那人的手,微微喝了几口。

温水下肚,不消多时,方才的灼烧感便消了不少,意识也渐渐回笼。

“你怎么了?”

陆向晚看着这个眼神低迷,下巴更是长出了些许小小的胡渣,秀逸的长发更是有几处打了结,水蓝色的衣袖口上微微泛起了边,略显憔悴的人,心里油然一股担心。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陆向晚语调渐渐上扬。

温景然抿了抿嘴,神色略显低落,低了低眼睑,眼底的欣喜也掩不住他的憔悴,良久之后,带着有些委屈的语气开口说道:“你都睡了半个月了。”

陆向晚顿时明白了,这次忽然旧疾复发昏睡了这么久,看来是吓着景然了。

陆向晚柔柔地笑了笑,艰难地抬起她的手轻抚着温景然的手,安慰道:“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嘛,别担心,我没事儿。”

但温景然依旧红着眼眶,从后面紧紧地拥着她,哑声道:“下次别这么吓我了,我真的好怕,我害怕我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向晚心头涌上一阵酸涩,却还是极力安抚着他,“你放心,你还在呢,我怎么敢死呢?”

温景然一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连忙捂住了陆向晚的嘴,道:“别说,别说这个字,不要说……”

这个字对于温景然来说已经成了一个魔障,听不得,见不得,在陆向晚昏睡的这一段时间他深深地陷入了到了一种恐惧的泥潭里,挣脱不开,又不断下沉,直到陆向晚今日醒来,他才感受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安了。

“好,我不说,我永远都不说这个字了好不好。”陆向晚连忙应了下来,拍了拍温景然的手,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

陆向晚醒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这几日不仅是安凛常常守着,就连凌言、程逸那些个城主宗主什么的也都送了不少补品,还都亲自过来看望,倒是一时让陆向晚受宠若惊。

等陆向晚身体彻底好得差不多之后,已是又一个半月了。各大门派也都陆续到达,过往压抑的黑水城也重新布上了欢声笑语,一时人声鼎沸。

陆向晚走在路上,那些个打量的目光更是络绎不绝,她全当没看见,还有些许享受,毕竟这样的注目礼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今日各门派齐聚,自然是有一个大典的。安凛作为城主,一大早就被叫走,凌言顾念着陆向晚的身体状况,她这才姗姗来迟。

一进去大殿,陆向晚再一次感受到了注目礼,不过这次的众人咖位倒是飞跃式的上升。

行至殿中央,陆向晚两手交叠于身前,恭敬地拜了一拜,道:“陆向晚见过凌城主,见过各位。”

“陆道友客气了,别来无恙。”

不说现场那些比陆向晚辈分要低的,除了三城两宗,其余门派的掌门长老都不例外地要给陆向晚三分薄面,毕竟阶下站着的这一位,身份可比在座的各位都要贵重得多。

行至阶上,陆向晚扫了一眼,就只剩下安凛两边的座位是空着的了,右手边隔着的是一个宗门的长老,左手边隔着的是……温景然。陆向晚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陆安凛的右手边,正襟危坐。

在她坐下的那一瞬间,果不其然收到了很多人投来的目光,搞得像是她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呢。

玄玄:“既然温景然已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你又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故意和他划清界限呢?”

陆向晚笑了笑道:“在他的心底还是有些惧怕世俗的眼光的。”

她心里很清楚温景然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超越他心里的那道鸿沟。

虽然碍于他的身份,那群人不会在他面前玩弄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但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私下去败坏景然的名声呢。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陆向晚明晃晃的和温景然划清界限,这样就可以将温景然划出那群人唾骂的范围内,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再害怕世人的看法,也可以慢慢地卸下心防,让自己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一个位置而已,却能带来这么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玄玄听着陆向晚的话,沉默了一阵,突然笑一下,眼里好像泛上了微微的星光,呢喃道:“你果然还是你……”

“小晚,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是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看得太清呢。”

陆向晚有的时候真的是太清醒了,她清楚地看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摸清一切。

陆向晚愣了一下,浅浅笑了起来,“清醒点不好吗?有了准备就不会那么手足无措了。”

这只是个小型会议,也就是凌言作为东道主发表一下自己对所有人到来的欣喜之情,然后巴拉巴拉了一堆子之后也就散了,全程不超过半个时辰。

陆向晚打了个哈欠,正欲回殿中睡个回笼觉,刚起一身,就被人叫住了。

一转头,就看着温景然温柔地笑着看着他,“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走走怎么样,黑水城的灵泱泉风景不错。”

陆向晚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少许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灵泱泉乃是一方灵泉,素有修复伤口的记忆功效,为了保护这一方仙境,凌言就直接把这里修成了一个小花园,这些花花草草是装饰,同时也是一种天然的屏障。

如今正值盛夏,花园里的花也全都开了,耳边有时还能听见几声蝉鸣声,行走在百花之中,衣袂吹起时,竟也带了几分香甜,是可谓步步生香了。

“这几日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啊?”陆向晚顿了一下,随即补充道:“我很好啊,没什么不舒服的。”

陆向晚明媚的笑着,沐浴在夏日刺眼的光芒之下,倒是增添了几分如梦如幻的感觉,让整个人显得倒是更加灵动了起来。

温景然也随之笑了笑,面上渐渐柔和了一分,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更加细腻光滑,嘴角勾起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显得这个侧脸堪称一绝。

陆向晚不由得在心底啧啧两声,老天爷赏饭吃的存在,果然是“斩女”般的存在。

“斩女?你们现代不是只有斩男这个说法吗?”玄玄迷惑地看着光屏。

难道是他落后于时代了?

陆向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造的。”

玄玄:“……”您厉害,在下佩服。

他们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很巧的是他们旁边就是那汪灵泉,成瀑布状,由上而下的倾泻着,击打着潭底的怪石,陆向晚他们坐得很近,是以,也会有零星几点水滴打到他们的身上,并未有什么不适,反倒是让盛夏的燥热去了几分。

陆向晚将手肘靠在旁边的大石上,以手抚着下颚,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园中的一切。

正当她出神之时,忽然传出一道声音来,

“刚刚在大堂,你在躲着我?”

“嗯?”陆向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道:“你说那个啊。我这不是怕你不自在嘛,坐哪儿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陆向晚越不以为意,温景然就越难受,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要陆向晚来为他处处考虑,他真是……

像是看出了他的自责一样,陆向晚试探地拉了拉温景然的手,眉眼上挑,温声道:“你不用自责,也不要难受,我这么做,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如果这成为了你的负担,那我还不如当时就直接坐你旁边去呢。”

她补充道:“所以啊,你真的不用有丝毫的不舒服感。真的……”

陆向晚明亮的眼眸哪怕是在这朗朗白日里都显得尤为耀眼,被这闪若星辰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温景然的心里忽地漏了一拍,心底的某个角落好像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