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温景然参与了进来,但陆向晚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你的脉象过于虚浮,已然有中亏之兆,不能在拖了。”温景然收回了把脉的手,面带愁容的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
非白也头疼,这蔓心毒委实霸道,发作起来可控性太小了,稍不留神这条命就没了。
“只能用针灸来控制,再辅以药浴,或许可延缓病情发作,只是……”
温景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峰主有话可直说……”
“这药浴需多种金贵药材混合而成,其它的倒罢了,就只是这环渡白露与回元凝草两味药材宗内并未有储存。”
非白恍然大悟,随后笑道:“峰主不必忧心,说来巧了,忘忧谷去年就恰巧得了这两味药材,正在谷中悉心温养着,非白即日起程,三日内必将药材送到。”
陆向晚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要亲自去?”
非白朝她点了点头,“此两味药材太过娇贵,我不放心手下的弟子来保存,万一损伤药性就得不偿失了,还是我亲自去更为妥帖。”
闻言,陆向晚也没有再说话。
“早去早回。”她可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好……”
自上次问诊之后,非白便起程回了忘忧谷,而陆向晚却住进了……朱颜峰。
按照温景然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方便治疗,对此,陆向晚自然是没有意见,主人都不介意,她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本以为朱颜峰会如它的名字一般繁花锦簇,却不想竟是一片竹林环绕,她跟在温景然的身后,漫步走在这一条青石小路上,微风袭来,吹起了温景然的衣袂,青衣混合着满头的银发,让整个人都显得如梦如幻。
陆向晚的双眼渐渐有些迷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旋转了起来,她好像处在了一个白化的空间,只有眼前的这个背影,她无比熟悉的背影。
“师尊……”
陆向晚一句浅浅的喃语,却让前面的那个身影骤地僵住了,如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背在身后的那只纤纤玉手正微微地颤动着。
“你……叫我什么?”温景然的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粉粉的薄唇微微地颤抖着,一双琉璃般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陆向晚,像是想从陆向晚呆滞的神色上看出几分,急切地寻找答案。
多少年了,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听眼前之人叫过自己一句师尊了……
陆向晚骤然从梦中惊醒,她晃了晃头,力求让自己清醒一点,“没……没什么,峰主听错了。”
温景然的眼睑渐渐低垂,眼中神色不明,少时之后沉声道:“那走吧。”
眼见圆过去的陆向晚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依旧是惊涛骇浪,或许温景然没有听清,但她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师尊?谁的师尊?师尊又是谁?
陆向晚感觉自己正被一种极度的困惑在环绕着,她急急地想要挣脱束缚,可越是挣脱这束缚就越紧,勒得她感觉要喘不过去了。
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说起当时的事情,陆向晚也渐渐投入到了温景然的治疗之中。
不过……治疗就治疗呗,为什么要脱衣服啊,还是一件不留的那种,啊啊啊啊啊……
陆向晚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对此温景然的解释是,不脱衣服怎么下针,怎么泡药浴啊。
可陆向晚是个女孩子啊,虽说修真界的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但也不至于开放到面不改色地在异性面前脱衣服啊。
温景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脸上多出两坨红晕,有些尴尬地偏过了头,清了清嗓子,略带严肃地转过了身,“咳咳……那个你旁边衣服架子上有一件薄衫,换上那个就可。”
陆向晚顺着温景然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石化了。
凑近看了看,陆向晚不禁咂舌。
这材质,这薄厚,这透视度,居然会出现在温景然的屋子里,多少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但好歹多少能遮点,比不穿好点。
挣扎了一会儿,陆向晚就如同赴死一般,毅然决然地换上了衣服。
窸窸窣窣间,温景然放在身后的手又紧握了几分,有点不太自然。
陆向晚踏了进去,温景然才转过身来,两人都有些不太自然,温景然还算镇定,但陆向晚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非白也如他所言,送来了环渡白露和回元凝草,温景然也开始着手准备最后那一道药浴了。
不过,陆向晚看着眼前这两个杵在屋里,没有丝毫离开意思的两个人,挑了挑眉,试探地问道:“你们……不出去一下吗?”她心里素质可还没好到要面不改色地在两个男人面前脱衣服的地步。
“啊……哦哦,好。”非白忽然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尴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正打算起身离开,斜眼看了一眼旁边这个不动如山的人,思索了一下问道:“额……峰主不一起吗?”
温景然瞥了非白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药汤药性过于霸道,没人看着本座不放心,本座留下,非白公子去大厅等候就好。”
“啊?”非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转念一想,这药是温景然配的,没人比他更了解,便也就放心下来,自顾自地前往大厅等候了。
陆向晚抽了抽嘴角,深呼了一口气,认命的作势要脱去外衣,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总比两个好。
这次陆向晚刚脱下外衣,打算继续脱的时候,温景然突然伸手拦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今日的药浴有些霸道,会伤皮肤,外衣脱去即可。”陆向晚这才停下动作,温景然顺势拢过她的长发,“别急,我给你绾一下头发,里面有些药材对头发不好。”
“哦哦哦……”
陆向晚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对温景然的好感度又上了一个度,心道:这人真的是细心,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能注意到。
陆向晚的发质很好,像缎子一样,手感更是好。温景然以手指为梳打理着陆向晚的乌发,反手打算绾起的时候却在乌黑的秀发之下发现有着几缕隐藏的很好的白发。
“你怎么会有白发?”
“嗯?白发?”陆向晚一脸茫然,她很少打理自己的头发,一般都是弟子帮忙,自然从未注意过发色,“可能我老了吧。”
陆向晚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毕竟这具身体已经32岁了,长几根白发很正常啊。
温景然笑了笑,没有接话。
怎么可能是因为年龄,修仙之人,修成金丹之时,容貌等其他身体特征便都会定型,你15岁就已然修成了金丹,怎么可能会长白发,怕是因为别的原因吧……
但二人终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温景然小心地将那几缕白发隐藏在乌发之中,反手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盘在脑后,顺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白玉簪斜插进去。
“峰……峰主,这不合适吧。”陆向晚一见温景然戴在自己头上的发簪,忽地眉心一跳,抬手就要取下来。
还未待陆向晚的手触及那根白玉簪,温景然伸手蓦地抓住了她的手,眼里还带着几分浅浅的哀求,“别取……”
陆向晚清晰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冷……像块冰一样,冷得刺骨,和自己身上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却意外地不想放开。
陆向晚思索了一阵,便也没有再坚持,戴就戴着吧,说不准这种簪子人家很多呢,毕竟有求于人家,也不好太驳了人家的面子。
看陆向晚的神色,温景然悄悄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紧绷的面容也渐渐放松下来。
“今日的药浴,主要是压制一部分毒素的,因为毒性过于霸道,所以两股力量会在你体内产生冲撞,过程可能会很痛,但你也要忍着点。”
陆向晚点了点头,道:“好……”
不过陆向晚还是小看这副药浴的痛楚了,起初还只是想蚊虫叮咬的酥麻感,但随着温景然不停地往浴桶里加各种不一样的药材,陆向晚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脸色已然肉眼可见地发白,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微发红,好似布上了一层纱,像水雾一般,额头上的汗珠像豆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落入水中,额间的几缕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扶在桶壁上的一双玉手上青筋乍现,如玉般修长的十指紧紧地扣着,像是要嵌入木桶了一般。
“嗯……啊……”陆向晚终究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眼底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温景然脸色亦是一片焦急之色,他已经把能降低痛楚的方法都试了个遍,现在的这个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但也依旧不怎么好受。
温景然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将陆向晚的手从浴桶边上解救了下来,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缓缓朝陆向晚的体内输送起真气来。
“别伤自己,调整真气,将灵力从经脉尽头慢慢运转,很快就好了。”
温景然的真气却不像他这个人一般冷,反倒是温暖得紧,不消多时,陆向晚便感受到自己周身的经脉都被一股暖暖的气息包裹呢,好似痛楚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次的治疗明显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大约过了有两个时辰,药力才开始慢慢减退,陆向晚周身的燥热渐渐消退,转而代替的是一阵阵的无力感,她运转起真气,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好像比以前要好一些了,运转起灵力来好像也能随心所欲一些了,以前身体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也消失了很多。
陆向晚惊喜地看着温景然,问道:“我……好了?”
许是受到了陆向晚笑容的感染,温景然的面色也柔和了几分,他摇了摇头说道:“并未,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最强的那一部分。”
听及此处,陆向晚面色未变,她知道这个毒很厉害,能治到这个地步,已然是不容易了,怎好再奢求太多,循序渐进就好。
陆向晚朝着温景然扬起一个亮丽的笑容,“多谢峰主。”
“毒素虽然压制,但你依旧要留在朱颜峰继续治疗,以免药效反弹。”
“啊?”还要在这里啊。
陆向晚不自然地笑了笑,她还以为能回忘忧谷了呢。
许是看到了陆向晚神色里的不自然,温景然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抿起薄唇,语气中有几分迟疑,道:“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陆向晚赶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离家太久,有些想念罢了……”
“家?你说的是忘忧谷?”温景然藏在衣袖里的手攥起,指尖微微泛白。
陆向晚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温景然看不明白的眷恋。
“当然……”她自有记忆起就在忘忧谷,养病的那段时日,不说非白,忘忧谷的其余众人对她也是悉心照料,在这个举目无所归的世界,忘忧谷可以说是她的根,是她想回就能回去的地方。
温景然的眸里划过一丝伤痛,他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良久之后,低声道:“眼下还是以你的身体状况为主,此事我会亲自和非白公子商议,回……忘忧谷的事先不急。”
话音落下,还未待陆向晚回应,温景然便转身像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唯留下一脸懵逼的陆向晚独自在房中凌乱。
温景然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很快便和非白谈好了这件事,二人自然而然也就留在了天衍宗,而陆向晚也依旧住在朱颜峰,至于原因,官方回答,观察病情……
本该一切都风平浪静,陆向晚本该高兴度日,但望了一眼眼前这个执着地杵在他面前的少年,她都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回叹气了。
“我说安凛,你都说了我不是你长姐,你老是杵在我这儿干嘛啊?”
“怎么不是我大哥了,你既然不想当我亲姐姐,那结义的也是可以的。”
陆安凛想得非常美好,反正都是姐姐,只要他心里清楚就行。
见此,陆向晚又叹了一口气,面上皆是无奈,摊了摊手道:“行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一样,不准时时刻刻凑在我面前。”
她真是怕了这小子,再这么下去,任务还没完成,保准先闹出个心悸的毛病来。长姐就长姐吧,反正迟早是人家的姐姐……
陆安凛一下子就高兴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忽地伸手就抱住了陆向晚,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伏在陆向晚的肩上不住地摩擦着,“好,长姐长姐长姐……”
此刻的陆安凛就像个哈士奇一样,就差摇尾巴了。
温情待温情,陆向晚的心也忍不住柔软了起来,伸手回抱了抱眼前这个少年,任他叫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