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溪儿大气不敢出,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沈清朔语调冰冷,扇子“唰”一下打开,正挡住成溪儿的脸:“本王愿意培养小的,平南王也要来过问?”

“自然不是。”平南王和气笑笑,全然没有从前的龃龉般,摆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我只是在猜想,这小随从是有何能力,这般弱小便被皇兄你看上,还带着出来见世面,想来也是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沈清朔意味深长道,“你别又栽了才好。”

平南王一怔,只当他是在借着小厮来讲从前之事,并未多将注意力放在小厮上,闻言也是打哈哈道:“皇兄便不要挤兑我了,从前那都是误会,往后我定当更加谨言慎行,再不让皇兄误会。”

沈清朔嗤笑一声,眸中掠过丝嘲弄,便抬脚迈步,向皇宫大内走去。

成溪儿忙跟在他身后,低垂着脑袋,远离了平南王。

平南王却是摇头可惜道:“想来这小子是有点本事,让沈清朔这般急着培养,怎么有能力的人都跑到了他那里,本王屡招贤才,却是半点没有?”

连那云锦,他好好磨出来的刀,也成了沈清朔的助力,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先入内吧。”

皇帝生辰宴在绯月宫举办,宫殿不大,却足够容纳所有人。

成溪儿跟随在沈清朔身后,亦步亦趋地入内,小心将自己给藏好。

沈清朔坐在椅上,忽冷不丁问:“知道他为什么选在秋月宫办宴吗?”

成溪儿茫然,摇了摇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沈清朔道:“他心爱的女子,名唤舒绯,这座宫殿,是为她留的。”

成溪儿愣住。

舒绯?

她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也从未听说皇上有什么喜欢的人,若说宠爱……倒可以说是柔妃,但她是兵部尚书之女,有名有姓的,从前也是名东京城的人物。

宁妃便更不必说了,是太后一党。

舒绯……

“是敌国细作。”沈清朔像是知晓她所想,冷淡吐出,“多年前,是本王杀了她。”

成溪儿倏然愣住,指尖一点点冰凉。

她忽然便明白了沈君凌要她成为一把美人刀的原因,这是他对沈清朔的报复。

动动嘴唇,成溪儿不知说什么,沈清朔在说完这句话后,也没有要再继续的意思。

成溪儿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同她讲这些?

既然京城里早已没有舒绯的名字,想来是因此女身份的缘故,便人给压了下去,既是不能提起的忌讳,又为什么要告知她?

成溪儿想不明白,再看沈清朔,正端着杯子品酒,环顾着在场众人,她才反应过来,也一同观察着在场贵人情况,耳听八方多认认人。

时辰一到,公公在外高呼皇上驾到,众臣便跪了一地。

沈君凌的生辰,百官都是花样百出地送礼说好话,百般哄他高兴。

沈君凌面上应承,心中却不是什么滋味。

他的绯儿,便是在他生辰这日去的,他办生辰宴,并非是为自己,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祭奠一二。

思念缭绕心头,让他也莫名生出股恨意,冷幽幽的目光望向沈清朔,他唇角流连出几分冷意。

且让他再逍遥些时日。

正待收回目光,他却注意到沈清朔身后站着的人,不禁眯了眯眼。

“徐志陵。”他端着酒杯低声轻唤,“宣王身后那小厮是什么人?”

徐志陵看一眼,俯身笑着道:“许是王爷府上新来的人吧,确实是未曾见过的。”

沈君凌眯一眯眼,细细端详着,总觉得眼熟,就在那小厮俯身给沈清朔倒酒时,不经意间露出皓白的手腕,让他脑海里浮现出成溪儿给他倒茶磨墨的画面。

倏地,心中便有了答案,眸中浮现出淡淡的讥诮。

他们这位宣王殿下,还真是够喜爱这小丫鬟的,不仅闹得满城风雨将人给寻回了,连这种场合都要带在身边。

他晃着酒杯,悠然道:“徐志陵,朕吩咐下去的事,内线可都照做了?”

徐志陵同样低声道:“皇上放心,那人已经在宣王府了,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让那人给成溪儿带句话,当日在书房答应朕的事情,让她莫要忘记,否则凭她擅自跑出去的事,朕便能治她死罪。”

“……是。”

徐志陵低低应一声,再去看那小厮时,目光便变得有几分不同。

酒过三巡,众臣是可以在宫中走动走动的,后宫自然是不能去,军政要地也不能去,但若只是赏赏景,却是可以的。

成溪儿心思活络,小声道:“王爷,我可以去转转吗?”

沈清朔徐徐回眸,漆深眸光映照进她的眸子里,端着酒杯沉吟片刻,才淡淡道:“去吧。”

成溪儿知晓他是担心自己逃跑,但还是放她去了,是又安排了人?

即便是安插了人,成溪儿也不在意,她确实只是想四处走走,看是否有机会试探一二,或者结识什么人。

在她步出大殿的一瞬,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阴冷里透出志在必得的欲望。

悄无声息地,顾枕眠看一眼对面的沈清朔,无声无息地离了席。

他走出大殿,却未看见那小厮的身影,实在是她太不起眼,随便一钻,便消失了踪迹。

冷笑声,顾枕眠不疾不徐地走出人群,向后院走去。

此时此刻,亭廊边,几位官家小姐正在闲话,成溪儿站在旁边假意是挑选花枝,像是要给主子送过去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起,偷听她们讲话。

“今日长公主怎么没有来呀。”有人先起了头,“皇上的生辰,每年都能看得见她,今年却是不见。”

另一人笑着道:“你没听说去年的事情吗,因长公主相貌丑陋,被人醉酒嘲笑,导致她后来都不怎么外出了,即便是参加宴会,也只是自己躲在清静的地方。”

“啊?谁这般大的胆子,竟然说长公主?”

“还能是谁,前任大理寺主事的闺女,后来连累全家都离了京,被下放到偏远地方当县令了,估计是往后都没什么前程了。”

“真是活该,这样的话,是能胡说八道的吗,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比我们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