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思忖,眸光轻轻晃动,半晌道:“我不清楚,我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不被允许同外界接触,所能知晓的,都是平南王命人教授的,此前他们告诉我仇人是宣王时,同我讲了些细节……”
说到此处,她微微停顿,脸色略有些发白。
成溪儿追问:“是什么细节?”
云锦掐一下指,一字一句道:“当夜灵云族遭遇灭门之灾,有许多东西被抢夺,平南王的人告诉我的,便是这些东西的去向,以及模样……他说,都在宣王府中。”
“若非我族人,是不会知晓那些东西的存在,当时他讲得有板有眼,我才信。”
成溪儿轻碾着手中笔,轻声道:“他既然知道细节,此事即便不是他干的,他也定然知情,我们需找机会试探一下。”
云锦点头,又暗暗懊恼自己那般蠢,竟没想过在平南王府时多做调查。
房门敲响,童罗的声音在外传来:“成姑娘,王爷请你去他卧房。”
成溪儿微顿,回头应一声,便搁置毛笔起身:“我先去了,你若能再想起什么,明日再告诉我。”
“好。”
……
眠龙巷,大杂院。
方池挤在只有数平米的破旧小屋内,怀里紧抱着小包裹,睁大眼睛看窗外的月色。
其实他已经很困了,但他不敢入睡。
武兴侯府追得紧,大理寺卿背刺他,他不知道该去求助谁,偌大的京城虽繁华,却没有半点他立足之地。
缩在角落里,他抚摸着包袱里的两锭银子,想起白天见到的姑娘,不禁鼻酸。
这一路上京都是骗他、欺负他的人,好不容易投奔大理寺卿,以为是待他温柔的好人,不想却是人面兽心,唯一一个抱着纯粹心思帮助他的,竟然是一个毫无瓜葛的姑娘。
宣王府吗……
方池神思恍惚。
那宣王和武兴侯要结亲了,怎么可能会帮助他,也不知那位姑娘是宣王府的什么人,若她知晓自己的身份,还会帮助自己吗?
他将包裹抱得更紧,困意不断袭来,让他脑袋一点一点地意识模糊。
忽然——
耳畔传来几道细微响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翻身下床,蹲在地上,向门窗移动。
他会选择这间最小最破烂的屋子,就是因为这屋子的窗户方便逃脱,若当真有人追来,凭他的灵敏能躲过一劫。
窗外脚步声渐近,方池不再犹豫,撑着窗子便灵巧翻出,蹲身向大杂院外面跑去。
身后响起骂骂咧咧的声音:“靠!那小子不在这里,跑了!”
“床榻是温的,肯定没走多久,快追!”
“这窗子上有脚印,肯定是从这里跑的!”
方池心跳如鼓,再不迟疑,飞一般向外跑去。
怎么办怎么办。
他呼吸急促,却不是累的,而是想到自己今夜可能真的会交代在这里,那么多人的冤屈,都等着他来帮忙洗刷……
方池眼眶泛红,忽然用力一咬牙,向宣王府方向飞驰。
拼一把了。
“站住!”
侯府侍卫已经举着火把逼近,方池学着成溪儿的方式,一路翻墙窜巷,七拐八拐,将他们尽可能甩在身后。
宣王府近在眼前,方池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抓住府门前的守卫,气喘吁吁道:“我、我找一位紫衣姑娘,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就是特别漂亮,长相很干净,很温柔。”
守卫面面相觑,皱眉看着衣衫褴褛的人。
“快去!”方池发狠道,“那位姑娘委托我办事,若是耽误了,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等一下。”
守卫不清楚他说的是谁,便先将事情上报了洛寒。
……
听雪院。
“叩叩。”
主屋房门被敲响,洛寒在外低道:“王爷,有紧急情况,方池找上了我们王府。”
屋内漆黑一片,已然熄了烛火,但他知道,沈清朔能听得见。
未几,他便见屋内重燃火光,传出沈清朔略显沙哑的声音:“进来。”
洛寒推门而入。
沈清朔随意披衣坐在床榻上,墨发散在身后,衣襟半敞,慵懒之余,又欲气十足,全然不似白日里的模样。
成溪儿一袭白纱里衣长裙,青丝垂在腰后,恬静乖顺,正给沈清朔端上杯茶。
洛寒只是匆匆一扫,便规矩地收回目光,俯身行礼道:“王爷,方池逃到了我们府上,他不知我已清楚他的底细,假托是寻人,说——”
话语微顿,她看一眼成溪儿,继续道:“说是一位紫衣的漂亮姑娘给他银钱,委托他做了事,要见她。”
沈清朔微眯一下眸,深沉目光落在成溪儿身上:“你认识方池?”
成溪儿茫然。
洛寒道:“成姑娘外出时,穿的便是紫衫,你可在路上遇见什么人,给了他两锭银子?”
两锭银子?
成溪儿茫然眼眸里渐渐恢复清明,徐徐点头道:“是曾在街上遇见一个少年,我见他正被侯府追捕,便帮了他一把,后又赠了两锭银子。”
顿一顿,她继续道:“我见他似是有难言之隐,后又告诉他,若有需要,可来王府找我……”
只是她没说名字,现在竟然惊动了沈清朔,一时很是心虚。
沈清朔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看向洛寒:“人在哪里?”
“在前堂。”
“走,去看看。”
沈清朔扯过外袍随意披上,又丢给成溪儿一件披风。
三人一同离开听雪院,走至厅堂。
方池紧抱着包裹惴惴不安,缩在椅子上视线一刻不停地环顾四周,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跑路的想法。
数道脚步声在外响起,他的神经瞬间紧绷,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三道身影步入厅堂。
为首男人墨发飞扬,玄袍加身,气场凛冽而强大,身后是方才接见他的洛寒,以及……
方池目光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过去喊:“姐姐!”
洛寒眉心一蹙,踏前一步抽出长剑,冷声道:“成姑娘是王爷的人,莫要失了规矩,退下!”
方池被剑阻拦,却并不生气,仍旧眼巴巴看着成溪儿,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