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取来笔墨,写好军令状,令成溪儿签字按手印。
成溪儿停顿片刻,在白纸上写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并未假托什么“云湘”之名。
江蓠哼声道:“倒算你敢作敢当,方才你小姐妹已经叫破了你的名字,你若还用假名来签,不必等你们治殿下,我现在便将你们两个问罪。”
云锦怔一下,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着急叫出了成溪儿的名字,暗暗懊恼。
沈檀音凑前来看,只觉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来。
江蓠提醒道:“前段时日宣王给皇上送了人,后来人跑了,便唤做成溪儿。我们殿下既然允诺了要治疗,这件事暂且便压着,但若治不好,待殿下请示了皇上,我亲自喊御林军去抓人!”
她是沈檀音身边的心腹,和秋月等人又不同,她是正经女官,许多事都是能做主的。
成溪儿垂首道:“是。”
她轻推一下云锦:“既然要治疗,你便先和长公主一同回去吧,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云锦愣住:“可王府那边……”
“你这治疗疗程长,总会露馅的,回府后我会和王爷说清楚。”成溪儿道,“是为长公主殿下诊治,王爷不会责怪的。”
她本是想要将事情悄悄办了的,好暗地里背着沈清朔做事,但现在眼看是不成了,她也没打算再隐瞒身份了。
沈檀音柔声说:“不好让你替我顶锅,我会派人和兄长说。”
成溪儿没有阻拦,不过即便是长公主去说了,她这边也是要给沈清朔一个交代的。
定好事情后,沈檀音便领着云锦回去了,成溪儿则独自回到王府,随行有沈檀音的宫女,进来将事情和王府说明了。
沈檀音这位长公主因容貌受损虽然不常露面,但在皇室之中很受喜爱,和沈清朔关系又亲近,因此沈清朔眼下虽不在,府里管事却能自己就做了主,给云锦记上长假。
待宫女离开后,他又同成溪儿笑说:“成姑娘,祝姑娘回来也有两日了,她叮嘱了我,称若是看见您,便让您去飘香院,她趁这两日空闲好指点指点你。”
“好,谢谢您。”
成溪儿客客气气道谢,也没回自己屋子,径直便拐去了飘香院。
祝红在院中清爽的地方立了几个靶子和稻草人,正练习飞刀暗器,这是整间院子唯一没有鲜花环绕的地方,反倒显得很冷清。
再看祝红的神情,不见平日里游戏人间的慵懒媚态,倒多出几分英气和冷肃,一身红衣看着飒爽,像是侠女般。
成溪儿放缓步子,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看她将手边东西都给抛了出去。
祝红这才停下,随意坐下来喝茶,没有看成溪儿这边,只随口问:“你猜我的暗器可都用尽了?”
成溪儿答:“祝姑娘教过,暗器,主要在于藏,无论何时都要留几手,不可为任何人知晓。”
祝红微微一笑,指尖微抖,便有数枚银针在手,抛出去,又有银针,她手腕皓白,衣袖宽薄,谁也不知她将暗器藏在了哪里,成溪儿也从未问过。
祝红却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随后给了她一支簪子和一张图纸:“手镯的想法虽好,但以你现在来说,暂时是实现不了了,这个你自己拿去琢磨,不必告诉我你最后藏了多少东西。从现在开始,你我便是一路人了,基础也学了差不多,我开始教你暗器。”
成溪儿打开图纸,发现是一份衣裳的设计图,该在哪里留口子、该如何藏暗器,都很详尽。
倒是也不需要再新做衣裳,只要她自己修修改改,便不会有人知晓。
再看簪子,尾部取掉极小的盖子,便是最尖利的武器,再将头拧开,里面又能藏许多东西,还有小机关方便取出。
成溪儿打量了东西,再去看祝红,她已恢复往日里的风流姿态,命成溪儿站去靶前,先自己试试。
成溪儿只好将心头疑问暂且搁下,同她认真学习。
结果是连靶子都碰不到便落了地,祝红啧声道:“手腕力道不够,要练呐,算了,今日继续练些基本功吧,练了几日腕力再说。”
成溪儿不觉沮丧气馁,只老老实实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待至黄昏,沈清朔那边来人唤她去伺候用饭,两人的课程才算是结束。
成溪儿揉揉手腕,在打发走小厮后,开口道:“祝姑娘,我有一惑,还请你解答。”
祝红挑挑眉,示意她说。
成溪儿道:“方才姑娘说,我们从现在开始便算是一路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囫囵来说,她们都是宣王府的人,本就是一路的,若是细说,此前成溪儿试图拉拢她,她也不曾答应要和成溪儿有什么私交,便不算是一路人。
祝红倚着石桌,慢条斯理地呷口茶道:“听闻你在皇宫里见到了蓝璎,那是我烛香坊的人,你应当知晓了吧?”
“……知道了。”
烛香坊是做什么的,她也大致心里有数了,表面是制香的地方,暗地里却是培养女刺客的地方,所谓美人剑,也不需要一定是会武功的,如蓝璎这般在皇宫里慢慢熬,探听情报的,也算。
祝红勾着眼角,笑得暧昧。
她用茶盏掩住唇,露出手臂一截皓白,漫声问:“那你现在猜猜看,我究竟算是哪边的人呢?”
成溪儿愣住,眸中闪过丝茫然。
哪边的人?
不是王府的人吗?
祝红将茶杯放在桌上,凑近她,玉手搭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吹气:“皇上让我问问你,此前在养心殿所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了。”
成溪儿悚然一惊,浑身发凉:“你……!”
祝红依旧笑容妩媚,但那双凤眼里却藏着冰冷锋芒,她亲昵暧昧地搭着成溪儿,话语里却全部都是警告:“可千万别告密小姑娘,你和皇上的交易,就是你最大的把柄,你若告密,我们便是一个鱼死网破,而我……王爷才不舍得杀我。”
她笑容明媚,又藏着一点疯,抚着成溪儿的脸颊道:“所以,你的回答呢,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