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林梦瑶?”

被叫住的少女回头看见墙角的人影,微微一怔,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反倒让林梦瑶有些诧异了:“你认识我?”

这个是很漂亮的少女,虽然打扮简单,不施粉黛,只穿着最普通的牛仔短裤和短袖,外面披一件咖啡色夹克,说实话不太搭,但少女精致的容貌却丝毫没因此减分。

有句话叫人靠衣装,但也有些人,不管穿什么、穿不穿都好看。

女孩儿就属于后者,她的五官甚至标致到连林梦瑶一个女人都觉得完美,好像每个部位都是严格按照人的审美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样的少女只要见过一次,多少会有些印象,可林梦瑶脑子里却没有丝毫关于她的记忆。

“其实我们不认识,不过子安跟我提起过你。”少女笑着道,“他说你很温柔,就像在糖水里浸了一整天软掉的泡芙,一言一语都软绵绵的,如果声音有形状,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林梦瑶:“……”

什么赛博比喻。

她这辈子还没当过泡芙。

“听上去你和子安认识很久了?”林梦瑶道,“可是子安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

少女失笑,语气揶揄:“他敢吗?”

林梦瑶:“为什么不敢?”

“老女人会发飙的。”少女注意到不远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他是你杀的?”

林梦瑶不答,只是看着她:“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干嘛要吃惊?”少女奇怪道,“这座城市每天都会有人死在阴暗的小巷,有时候都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杀人和被杀都很正常,不是吗?”

“的确。”林梦瑶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顾清霜。”

林梦瑶眸子微闪:“你姓顾?”

顾清霜补充道:“很会照顾女孩的顾。”

林梦瑶抿唇:“可是你自己就是女孩子。”

顾清霜:“我双性恋不可以啊?”

林梦瑶意味深长:“那你可以照顾我吗?”

顾清霜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林梦瑶的胸脯:“那要看你垫没垫了,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假货,趴在落地窗前都摇不起来。”

“真的又怎么样呢?”林梦瑶温柔的脸蛋上罕见的多了一丝挑衅,“你有东西插我吗?”

顾清霜抄起手臂,她的身高明明比林梦瑶矮半个头,语气却有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试试不就知道了?”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零碎的霓虹照在互相打量着彼此的两女身上,有种敌我特工意外碰面的紧张感。

林梦瑶心头已经有了判断。

“你是男人。”

作为女人,林梦瑶很清楚女性说话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不可否认有些女生的性格比男人还爷们,但她们调戏女生不会这么有男人味。

那句“很会照顾女孩”、“双性恋不可以啊”,以及“趴在落地窗前不会摇”,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很独特的味道,具体感觉林梦瑶形容不出来,只能说,顾清霜清纯可人的外表下有一股子欲盖弥彰的骚。

骚就对了。

顾池亲自**出来的AI,当然有他几分当年的风采。

林梦瑶认为顾清霜是男人,换而言之,他已经把顾清霜当成了顶号的玩家——不论顾清霜性别如何,这点都不会变。

她们刚刚的对话看似正常,实际上几乎是互相摊牌。

而顾清霜已经记住顾池说过她的“真实身份”不能对外透露,自然不会承认,赛博设定下的她逻辑和语言都融入了轻佻的风格,说道:“你是喝酒喝太多眼花了吗?怎么连性别都分不清了?难道要我把裤子撩起来给你看看?”

林梦瑶答非所问:“你是顾渊。”

她在试探。

顾清霜歪歪头:“顾渊是谁?你的梦中情郎吗?如果是的话,或许我可以扮演一下。”

林梦瑶继续道:“我们可以合作。”

“那要抱歉了,我没有和别人合作的习惯,不过可以去掉合,只是做。”顾清霜暧昧道,“等我去装个义体海绵再来找你。”

“走了,改日见。”

顾清霜没跟林梦瑶多聊,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梦瑶看她转身离开也没拦着,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顾渊?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顾渊已经从包间出来,坐到吧台旁要了一杯烈酒,表情极度悲伤,好像随便对着他吹一口气都能吹出眼泪花来。

他用丢了魂一般的空洞眼神演绎着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以致于如此热闹的酒吧都成了他的陪衬,顾池就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背后是狂欢的人群,再多的**与喧哗都赶不走他身上孤单落寞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不让我碰?”顾池喃喃道。

“也?”艾青觉得这个字眼有点怪。

顾池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继续碎碎念:“难道我这么帅的脸和如簧的巧舌都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吗?”

艾青:“……”

这话她不好评价。

帅的确是帅,但舌头巧不巧不好说。

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

在舞池鬼混了一圈的周德荣见顾池出来,最后扭了两下屁股,也跟着回到吧台。

他手机里有一条来自妻子的短信,女儿还没回家,他还能再浪上一会儿。

周德荣坐到林珍身旁,瞅了眼顾池,小声问道:“他咋了?”

进去之前还挺冷酷高傲的,怎么完事后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被反复刷了两拨钢丝球?

林珍摇摇头,她也没看懂顾池的路子。

主要她听说这个男人之前和奥克蕾安莉吵了一架,如果是真的,晚上再吵个续集也不奇怪,奥克蕾安莉毕竟是有权有势的女强人,哪有那么好哄?

“为什么不让我碰!”顾池还在发癫。

他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眼角竟还泛起了几缕晶莹之色。

也就是力量39不在,不然顾池家里又得多一座奖杯。

“让你碰了才有问题。”从后门回来的林梦瑶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顾池的话让她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顾清霜真是个男人。

他用身份卡顶了顾清霜的号,约林子安今晚在酒吧见面,想通过这个在响尾蛇企业内部当男秘的男人打探任务情报。

本质上,顾清霜的行为与艾青等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了利用林子安与奥克蕾安莉之间的亲密关系。

而可怜的林子安还对顾清霜已经换了人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两个大男人半夜私会已经够倒胃口了,顾清霜怎么可能还让林子安碰他?

能披着林子安的外套,估计都是怕林子安起疑心。

顾清霜应该是林子安的地下女友——虽然顾清霜没明说,但林梦瑶听得出来。

现在倒回去看,她这弟弟以前经常半夜出门,恐怕并不是为了和奥克蕾安莉约会。

起码不全是。

这个家伙,在用老女人给的钱偷偷养自己的小女友。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和艾青之前决定跟着林子安一起来酒吧时,林子安的表情会那么不自然,并且一路都在试图劝退她们。

不敢把顾清霜介绍给别人认识也能说得通了。

这事要让奥克蕾安莉知道,怕是分分钟要把这个男人斩草除根。

所有逻辑全部对上。

尽管顾清霜是玩家和林子安是玩家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但至少从林子安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的狼面并不大。

林梦瑶最后试探了顾池一次,故意把事挑出来,语气温柔道:“子安,我刚出去透气,碰到一个妹妹,她叫顾清霜。”

顾池神色一僵,又迅速恢复正常:“关我屁事?”

林梦瑶柔声劝道:“子安,听姐姐一句话,跟她断了吧,不然奥克蕾安莉会杀了你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池“咚”一声将杯子跺在吧台上,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内心的慌张,他对壮汉服务生吼道:“再给我来杯酒,要度数最高的!”

壮汉:“好嘞,酒精掺水一杯!”

“等等。”艾青听出了不对劲,“什么断了?那个顾清霜和林子安什么关系?”

“你说呢?”林梦瑶微微叹了口气。

艾青好像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道:“他们俩不会在搞男女朋友吧?”

这话一出来,周德荣和林珍都愣了一下,惊疑地看向顾池。

好家伙,这是在背着响尾蛇企业权势最大的女人之一乱来?

“男人,你胆子真大。”艾青属实没想到顾池这么有勇气。

她都只敢小小地偷个情,一个月两三次已经很不得了了,这个男人却找了个妹妹发展长期恋爱关系……金丝雀有恋爱的资格吗?

“你们在胡说什么!”顾池涨红了脸,仿佛被戳中了痛点,梗着脖子辩驳道:“我对奥克蕾安莉的真心天地可鉴,山石不移!我心里只有她,你们不要在这造谣,否则信不信我干你们?”

顾池表面炸毛,心头却乐开了花。

他最初还担心这个故事能不能被林梦瑶等人脑补出来——他是没法主动去说的,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他本身就有玩家嫌疑,说得越多,越令人生疑,怎么解释都没用,必须让林梦瑶等人自己猜出“真相”。

顾池生怕这帮玩家都是笨比,特地“说漏嘴”用了“也”这个字,暗示自己今晚见的人不是奥克蕾安莉,可哪知林梦瑶远比他想象中细心聪明,他都还没飙正戏呢,林梦瑶已经自己得出了结论。

姐姐真棒!

上一次玩个人模式,到最后都差一个狼坑没点齐,全靠力量39配合他控场,这一次顾池要换个方式,他要坐实顾清霜的玩家身份,把十二个狼坑挤爆,让其余玩家自己把他摘出去。

顾池并不担心有谁看出来顾清霜是个机器人,当初的罗德单看外表都真假难辨了,更何况制造顾清霜的仿真技术比罗德所用的更加成熟?

不仅是视觉上,还有感觉上。

他是亲自检查过的,很润。

就算真被认出来,问题也不大,身份卡又不是不能选择机器人,一定程度上还对顾清霜的伪装有帮助——真人不选选假人,玩得这么骚,肯定是玩家嘛!

大不了他再给自己多加点戏,比如现在这样,谁还不会个恼羞成怒了?

林梦瑶见他反应如此强烈,不由又信了两分,连忙温柔道:“好好好,你和她没关系,是姐姐想多了,你别激动,快喝口酒精缓一缓。”

倒是艾青看着顾池,越看越喜欢。

藏个小女友并不影响她对这个男人的征服欲,被绿的又不是她,多个人只会让她感到更刺激。

周德荣和林珍则没吭声。

他们已经基本排除了林子安是玩家的可能,无它,唯太真耳。

不了解“催眠扮演法”的他们此刻只有一个感觉——奥斯卡影帝来了都演不了这么真。

他们不会真的去跟奥克蕾安莉举报顾池。

一是没必要,对任务没帮助。

二是奥克蕾安莉未必会信他们。

这家酒吧没有监控,没监控就意味着没证据,凭顾池这股真情流露的劲,奥克蕾安莉大概率不会相信林子安劈腿,到时遭殃的是破坏人家感情的他们。

林梦瑶也不准备给奥克蕾安莉告密,她比周德荣二人多一个情报——奥克蕾安莉很可能也是玩家,玩家会管NPC之间的破事?

不如跟这个男人缓和一下关系,把他当成安插在奥克蕾安莉身边的眼线,兴许还能获得一些情报和敌方动向。

林梦瑶打算先对付这个老女人,艾青暂时放一放。

因为奥克蕾安莉在响尾蛇企业的地位太高,这应该是所有身份卡里最好的角色之一,而艾青作为林梦瑜的朋友,又一直在打林子安的主意,不会太快和她撕破脸,相比之下,离她最近的艾青威胁程度反而最低。

周德荣和林珍也不用管,她的身份虽不如奥克蕾安莉,但却比这两人高,该着急的是他们。

对于视野之内的敌人,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相反,不在掌控之中的奥克蕾安莉才是她该重点关注的对象。

她得想个办法给那老女人制造点麻烦,拖一拖对方的进度。

但其实……

不用她制造,奥克蕾安莉已经碰到麻烦了。

企业时间凌晨三点,林梦瑶等人护送悲伤的顾池离开酒吧回家。

城市的娱乐区和高档住宅区隔了一段路,有钱人的住所都相对安静,秩序也更好,可等他们各怀心思地走到楼下,正要让保安开门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

众人:“?”

什么情况?

这就打起来了?

他们下意识循着枪声望去,那边是城里唯一一个别墅区。

某个漆黑的房间内,穿着睡衣的奥克蕾安莉蹲着身子狼狈地躲在床边,左手紧紧捂住右臂,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满是忍痛的愤懑,她紧咬着牙关,低声咒骂:“阿西他妈了个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