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化成沙子？
那不就是骨灰吗？
难道整个哀鸣荒漠，全是用骨灰堆出来的？？
看着笑容慈祥的老婆婆，夏泠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怕，是有种恶寒感，一想到自己两次进本都被埋了半截身子在骨灰里，她浑身都不舒服。
顾池拉了拉少女的手，示意她没事。
这也不是真正的骨灰，只是表现形式比较接近而已，抓一把在手里能感觉出细致干燥的颗粒感，带着一股子灰尘味，就算它们之前的确是血肉，现在也变成了一抔黄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往这方面想就行。
“这里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吗？”夏冷问。
“是啊，每年都是。”老婆婆说道，“不过，人活着总会死，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夏冷：“那为什么镇上还有这么多人？”
一个空房间都没有，每个屋子里都住着人。
“有人走，当然就人来嘛。”老婆婆抬起手臂拭了拭汗，笑着道：“你看，你们不就来了么？”
夏泠：“？？？”
这话暗示意味太浓，夏泠本来听到骨灰后就有些警惕，这会儿见老婆婆意有所指，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一下子掏出匕首，将顾池护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老婆婆，似乎稍有不对就要尊老爱幼。
但老婆婆并未有任何攻击动作，也没在意夏泠手中寒光闪烁的双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扫地。
她身形佝偻地走到街上，扫帚扫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唰唰”声。
可地上并没有沙子。
夏泠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我们没有神性，昨晚的钟声也照常响起，他们今天是不是该扫我们的骨灰？”
扫沙节是针对玩家的节日？
“不好说。”顾池记忆中还没有哪个副本存在只针对玩家的设定，说道：“有可能他们听到钟声也会死。”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钟声没响，这些NPC才得以存活——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都活着。
1号城镇是没死人的，但其它城镇情况如何，要等去过之后才知道。
“再走走看吧。”夏冷道。
顾池点头：“嗯。”
按理来说，这么大一片城区，好几十万NPC，应该存在不少线索，结果却恰恰相反，他们花了大半天时间把十个城镇都搜完了，还悄悄去一些NPC的家里翻找了一遍，都没再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NPC会和玩家聊天，拉家常，但一说起关键话题，便一问三不知。
要么就是像老婆婆一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镇上的居民都只把钟声当成一个计时工具，连这个世界是专门用来囚禁他们的监狱都不知道，甚至还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得过且过，颇有种看淡生死，安享晚年的感觉。
“怪不得老李头他们以前打了那么多次本都开不了任务。”顾池叹道。
别说被钟声压着时间不够，就算时间够，也问不出太多东西来。
每个城镇的NPC都在扫沙，一扫就扫了一天，路面的青苔污垢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一两个人扫地说明他们爱干净，一个城镇的人扫地说明这个城镇风气不错，环保意识较强，可以评优，但所有人都在扫地，画风就有点诡异了——尤其是地上没有沙子，十个城镇都没有沙子。
扫沙节没有沙子，还扫个什么劲？
风俗文化吗？
下午时分，天气越发燥热。
在沙漠之中待得太久就是这样，有人带着可以测量气温的道具，温度比起昨天并没有太大变化，但莫名热得令人烦躁。
也还好彻夜难欢和夜猫寒等人准备充分，后勤部队里有许多会水系技能的玩家，可以随时出水，否则口渴都得去找NPC。
约莫四点的样子，众人再度回到1号城镇的广场集合。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普查人口的行动也提前了几个小时结束，效率非常高。
有两支离得远的队伍还没回来，但不影响他们先各自交流。
彻夜难欢将带队的组长们集合起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今天是扫沙节。”老李头道，“但没有沙。”
橙橙睡不醒：“巧了，我这也是扫沙节。”
夜猫寒：“我还特地借了扫把扫了两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力量39莫名道：“都在扫沙？”
二手贩子拿出个古代天球仪一样的东西，但很袖珍，球体是透明的，内部横嵌着一块石板。
“我找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有什么用。”二手贩子道。
这个杀手不太凉道：“这玩意我也顺手拿了一个，我那边不少屋子里都有。”
彻夜难欢接过来看了看，又问：“其它的呢？”
二手贩子：“扫沙。”
杀手不太凉：“扫沙。”
彻夜难欢：“……”
好吧，他也是扫沙。
看来第一阶段的线索都藏在扫沙节和这个透明的小型天球仪中。
实际上够了，因为他们现在是“上帝模式”。
第一阶段目标为“摧毁黑暗之城”。
第二阶段目标为“找到旧日神国”。
本来他们应该先根据线索开启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任务，再得到第二阶段的线索，如此反复下去，直到通关。
可他们现在已经通过另一种方式提前知道了任务内容，思考方式不可避免地从正推变成了倒推。
彻夜难欢一点都不想管什么黑暗之城和旧日神国，昨天他不让顾池说就是因为这个，他想靠自己。
但事实证明，这个本他永远都靠不了自己。
人总会潜意识地往正确的方向思考，黑暗之城与旧日神国这两个概念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没办法完全不去想，这就导致整个第一阶段的游戏难度骤减，完全失去了解密的成就感和乐趣。
“你们不奇怪城镇里为什么都是满员居住吗？”橙橙问。
夏冷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已经想通了。
“这些NPC也有点奇怪。”二手贩子道，“昨天一起睡觉，今天一起扫地，跟一堆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到点干活，到点休息。”
但他们又确确实实是活生生的人，有很自然的喜怒哀乐，他去偷天球仪的时候，被业主骂骂咧咧地追了好几条街。
“应该都是真人。”老李头道，对于这个判断他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彻夜难欢：“这么确定？”
老李头认真道：“因为她们会脸红。”
众人：“……”
所以你到底是拿什么东西在刺探情报？
力量39道：“我倒是赞成老李头的看法，这里不像地平线。”
或者说不像个科技世界。
钟声能把人变成黄沙这种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玄学，且镇上居民都信奉神明，这是以前就得到的信息，你只要问：“你们不怕外面的虫子吗？”
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神明会保佑我们。”
哪个神明也不说。
力量39只能通过狱卒知道，这里肯定有个暴力之神。
当然，神明与科技共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晨拥星就有这个趋势。
彻夜难欢叹了口气：“我放弃了，反正线索分已经到手，我们直接去第三阶段吧。”
橙橙：“啊？”
杵留香疑惑：“就一个球和一个扫沙节，你确定分够？”
不说拿到100％的线索分，至少要能推得出第一阶段的目标吧？
彻夜难欢：“已经能推出来了。”
杵留香：“？”
彻夜难欢：“橙橙刚不是说人数不对吗？”
“确实不对啊。”橙橙道，“你们没发现城镇里都没有小孩吗？”
没有小孩就代表不存在“长大成人”这个选项，死一个就少一个，如果这片沙漠的沙子真的全是骨灰，那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片城镇早该空城了，怎么可能每个房间都有人住？
二手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一定有人定期为这些城镇补充骨灰资源？”
雾里看花：“那这些人从哪里来呢？”
彻夜难欢：“黑暗之城呗。”
正确答案当然不是黑暗之城，应该是旧日神国。
但只要分析到这个地方，他们便一定会重新搜索一遍哀鸣荒漠，看哪里可以藏人。
白天找不到，那就晚上去找，发现黑暗之城是迟早的事。
只要进入黑暗之城，应该就能开启第一阶段的任务。
而黑暗之城八成与旧日神国有什么联系，城池被他们摧毁，旧日神国便会有所反应，这时他们又会发现，黑暗之城是错误答案，并不能解决“人从哪来”这个问题，必然会继续搜索，刚好可以碰见前来查看情况的狱卒。
理想结果是活捉，从狱卒嘴里逼问出一些信息，开启第二阶段的任务。
问不出来也没关系，因为一旦碰见狱卒，“人从哪来”就变成了“狱卒从哪来”，他们完全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狱卒的来路，在任务仍是“？？？”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结合这个奇怪的天球仪，以及“旧日神国埋在沙子底下”的简单猜测和“狱卒从沙子里钻出来”的出场方式，很容易联想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球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圆地方。
天球仪中间那块石板，其中一面代表哀鸣荒漠，另一面则代表旧日神国。
一二阶段的攻略流程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直没说话的顾池突然惊为天人：“你好聪明！”
橙橙险些笑出声，她知道顾池早就理清一切了，憋着笑复读道：“你好聪明！”
众人：“你真的好聪明！”
彻夜难欢：“……”
聪明个屁呢！
这一切推理都是建立在已经知道任务目标的基础之上。
换句话讲，顾池就像个老师，出了道题，并把答案告诉他们，然后再让他们自己算。
这有难度吗？
根本没有难度！
不仅解密没有难度，探索和战斗过程也被省略掉了。
要知道，黑暗之城的一砖一瓦都是不能碰的，大半夜小心翼翼地摸进城里，不管做什么都是非常惊险刺激的事，一旦成功完成任务，成就感绝对爆棚，可事实却是，他们被顾池大带特带，躺着把前两个阶段给过了……
虽然很轻松，可并不妨碍彻夜难欢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看着顾池。
那眼神，活像个没被满足的小怨妇。
彻夜难欢觉得自己的快乐被顾池偷走了。
顾池轻咳一声：“我个人认为，还是通关比较重要。”
这事儿也不能赖他，纯粹是副本故意碰瓷，他不也丧失了解密的快乐吗？
都怪小破游！
“所以他说得是对的？”橙橙问顾池。
顾池：“嗯。”
八九不离十了。
这也是他昨天为什么说让夏泠睡床底下。
这个世界是一块非常奇特的“板子”，他们在上，旧日神国在下，两边重力都朝着地面。
光挖沙子不行，得把“底壳”打穿。
对于一群顶级玩家而言，这应该不算难事，但他们并不清楚哀鸣荒漠与旧日神国的版块对应关系，万一不小心挖到了人家旧神之影的脸上，下去就得暴毙，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找到狱卒过来的通道——这应该也是前两个阶段的“线索”之一。
“那还等什么呢？”橙橙跃跃欲试，“冲冲冲！”
于是，大家晚饭都不吃，等最后两支队伍回来，整个大团便跟着顾池来到了昨天狱卒出现的地方。
直接开挖！
几百号人各自找好位置，彼此间隔六七米，仿佛一个大型方阵，挥动工具，三两下便把这块区域挖出一个大坑。
坑外堆积的沙子肉眼可见的变成一个个小沙丘，坑里的沙面也越来越低。
像彻夜难欢这样在乎游戏体验的人终归是少数，他们更赞同顾池的观点。
开玩笑，游戏体验哪有首通重要？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全国玩家都在密切关注尘埃丧钟，官方还发了悬赏，他们这波要是能通关，当场便能金榜题名。
本身大家都是第一梯队的玩家，再加上SS首通头衔和奖励，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佬？
这不比所谓的开荒体验舒服得多？
像力量39和橙橙更是早就看开了。
自从认识顾池以来，他们有过游戏体验吗？
没有的，不存在的。
他们只能成为顾池的游戏体验。
不如安心躺平，等天帝爸爸带他们飞。
“诶诶，我好像找到通道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很快，一名女玩家兴奋地呼喊。
她将风系魔法套在长枪上，给枪尖附了层螺旋风刃，与其说是挖，不如说是钻，速度比其他人快了好几倍，旁边的小哥才挖了两三米深，她这都快钻出一口井来了，众人只听见她的声音，但没看到人。
大伙围过来一看，才发现这个满脸黄沙的姑娘正在迅速往上爬，避免掉进通道。
“井”底依然填满了沙子，但这层沙很薄，依稀可见下方埋着一个圆形的光洁晶面。
晶面上波光流转，散发着微光，像一颗被拍扁的水晶球。
“干得不错。”彻夜难欢拍了拍女玩家的肩膀，赞赏道。
橙橙探过头来，说道：“好像有点窄？”
通道入口比井盖大不了多少，哪怕竖着下去，一次也最多只能过几个人。
“这应该是神秘侧的传送门吧？”二手贩子打量着晶面，琢磨道，“加了筛选术法屏蔽沙子，只过人不过沙？”
如果是物理意义上的通道，那也太小了，镇上好几十万居民，几个几个的上来，补一波骨灰不得补上一两年？
“试试就知道了。”彻夜难欢道，他看向顾池，“你来？”
传送门那头很可能有人把守，他们这一千人里，只有顾池有这个能力开路。
“哪用得着麻烦我天帝兄弟。”老李头道，“让力量39去！”
力量39：“？”
天帝兄弟是兄弟，九儿兄弟就不是兄弟是吧？
老李头乐道：“瞅瞅你这身打扮，不正好回去报信吗？”
之前出来一个，这会儿回去一个，刚好偷梁换柱，打入敌军内部。
顾池也乐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仔细思索两秒，这极有可能是正经的攻略方式。
力量39：“？”
“报你妹啊，我长得又和他不一样。”
“这个简单。”
顾池“啪”一个响指，道：“变。”
“唰！”
力量39脸上立刻多了几道黑色纹身，容貌也变了，突出一个野性暴戾，几乎与昨天的狱卒一模一样。
力量39：“？？？”
老李头乐不可支：“你看，天帝兄弟都亲自出手帮你了，你还好意思推脱？”
“自古以来卧底都是首功，有分拿的。”
“而且，你也不想让天帝兄弟失望吧？”
“别说了，走你！”
老李头一脚给力量39踹了下去。
咚！
井底传来力量39的狂吼。
“李老狗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