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小心。”

剑气来得极快,凰姎反应更快。

她轻一用力便将顾池拉到身后,翻手卷起浪潮般的烈焰,硬生生将剑气击散。

冰火相撞飞溅出大片双色气浪,凰姎半步未退。

这一转身,她也看清了来人。

只见一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与顾池身后的近空,一袭青裙,手持长剑,容貌堪称绝色,只是那清丽面庞满布寒霜,看似平静的双眸下散发着丝丝冷意,令人几欲冻僵。

顾池:“……”

他好像知道保重是什么意思了。

城中数万修士再度大惊。

“清池仙子?!”

“清池仙子竟然出关了?”

“传言清池仙子前些日子曾在槐城现身,我当时不信,结果真有此事?”

一修士神色痴迷:“我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方能在今日有幸同时见到神女和仙子……此生,已无憾矣!”

“所以清池仙子为何会来京城?还对神女动手?”

“莫非她们二人之间有何不为人知的恩怨?”

先前夏冷的话音随剑气而至,又是指向凰姎,是以许多修士并未听清,只觉这声音和着剑鸣,犹如雪地里的丝竹弦乐,冷归冷,却依然悦耳,心中只叹不愧是仙子,连模糊不清的话音都如此动听!

远处的老李头与纸上弹冰等人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也与众多修士一样。

随后又觉得不对。

就算女神和神女真有什么旧恨余仇未了,也不该在京城动手啊!

否则平白无故得罪夜王朝,少一个搜罗资源的渠道,很不划算。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身,也不遮掩些许,不符合女神喜欢清静,独来独往的性格。

性感大叔等人却是眼睛一亮,好像有好戏看了?

他们很默契的又飞近了些。

此刻两女一男立于书院上空,不同于众多修士的兴奋,凰姎脸色很不好看。

来中洲这么多年,道清宫清池仙子的名号她自然听过,但也仅限于此。

栖凰圣地与道清宫居于南北两侧,中间隔了大半个中洲,彼此鲜有往来,她与清池也素未谋面,哪来什么恩恩怨怨?

也正是如此,凰姎有点生气。

莫名展露敌意也就算了,还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动手,明明已是劫境修士,却耍起了偷袭的路子。

万一伤到她夫君怎么办?

凰姎神色不善地看着夏冷:“清池仙子这是何意?”

夏冷目光落到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依然只说了三个字:“放开他。”

放开?

凭什么?

凰姎只觉眼前女子简直不可理喻,完全不像传言中那般淡漠清冷,反倒有些无理取闹,爱管闲事。

怎么,她自己的夫君,她还牵不得了?

凰姎语气愠怒:“连旁人私事也要过问,清池仙子是否管得太宽了些?”

“若真只是神女私事,我自不会管,可是……”

夏冷看向顾池,眸子幽静:“你牵的是我的夫君。”

凰姎:“?”

老李头:“??”

玄青戈:“???”

众修士:“????”

哗!

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山体滑坡入海,激起千层巨浪。

整个京城上上下下一片哗然。

“清池仙子说什么?神女牵的是她的夫君?”

“什么意思?仙子和神女的夫君是同一个人?!”

“等等,清池仙子又什么时候有夫君了?我怎么不知道??”

啪!

一修士给了另一修士一巴掌,喃喃道:“告诉我,我没有听错。”

另一修士甚至没感觉到痛。

他的心比脸更痛。

正吮着葫芦看戏的老李头更是“噗”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瞪大眼睛,一张老脸满是错愕,脱口而出的香醇酒液于空中洒落,还好他位置较远,下方无人,否则保不齐有修士被他喷个狗血淋头。

凰姎却根本不信夏冷的话。

也没有问顾池。

如此显而易见的挑事,但凡她问半个字,都是对夫君的不信任。

她脾气可以很好,但前提是不牵扯到顾池,清池三番两次触她雷区,凰姎眉目间残余的温柔之色尽去,冷冰冰地道:“清池仙子最好收回方才的话,否则别怪我不给道清宫面子。”

“不需要你给面子。”夏冷看着顾池,说道,“我夫君年轻气旺,心志不坚,易被路边的野花迷眼,我此来便是为带我夫君回家,顺便告诉他,少在外面乱玩。”

一番话连针带刺,仿佛扎进了三阴交穴,令顾池冷汗直冒,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夏冷一次说这么多字了,把他批了一顿不说,还将凰姎比作野花。

凰姎又如何听不出夏冷话中含义?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善言辞,连夏泠都争不过的少女了。

眼见夏冷还在喊夫君,凰姎语气也彻言冷了下去,言语间亦是充满了嘲讽之意:“清池仙子在中洲赫赫有名,我怎从未听过道清宫何时办过喜事?清池仙子怕不是闭关闭糊涂了,忘记了自己是个孤傲清冷的女剑仙?”

言外之意,你清高脱俗的性子呢?不食人间烟火的心气呢?怎的管人家的丈夫叫夫君?

夏冷同样不是吃素的,她只是不爱说话,却不代表她不会说话。

她的目光此刻才从顾池身上挪开,正视凰姎。

“何不问问你身后的男人?”夏冷问,“神女是害怕得到的回答非自己所想,所以自欺欺人?”

“不想堂堂仙子也会用这般挑拨的低劣手段,我的夫君我自是信得过,倒是你……”凰姎反唇相讥,“闭关数十年,一出来便乱认夫君,莫非是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大梦一场,让清池仙子分不清真假了?亦或是见我夫君为天帝转世,特意赶来倒贴?”

“谁在做梦尚未可知。”夏冷道,“神女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不知你与长歌又何时何地成过亲?”

“三百二十四年前,良月初九,北川栖凰坪。”凰姎一日都不曾忘记自己的夫君,更不惧将此事公之于众。

夏冷看向顾池,眸子意味深长:“北川之事离中洲太过遥远,如今三百年已过,谁可证明你所言属实,并非胡编乱造?”

“不见棺材不落泪。”凰姎冷笑,此事无关信任,可以问,也好叫这乱认夫君的疯女人死心。凰姎也看向顾池,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夫君,你告诉她,我们是否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

顾池:“……”

他已经看出来夏冷是在故意激凰姎问他,好确定上次北川与他成亲的到底是谁。

可他能否认吗?

否认还是个男人吗?

顾池头皮梆硬,闭上眼睛道:“是。”

回答得干脆利落,一脸的视死如归。

凰姎眼里盛满柔情,又转瞬即逝,讥讽地看着夏冷:“清池仙子还有何话可说?”

众修士此时已经大脑短路,目瞪口呆。

不论清池仙子还是凰姎神女,都是中洲无数修士仰慕的对象,同时两女也是出了名的高冷,对任何男性都从来不假辞色,平日里连话都不爱说几句,何曾会因一个男人像俗世女子一般明嘲暗讽,互相争执?

他们这辈子听仙子与神女说过的话——哪怕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加起来也没今日这片刻功夫多!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神女凰姎清清楚楚地记得与天帝成亲的日子,清池仙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好像真是为了趋炎附势,乱认夫君??

仙子怎会是这样的人?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众人心中想法,夏冷忽然沉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背影萧瑟落寞。

这瞬间,顾池只觉自己心脏被针刺了一下,疼得窒息。

他不想让凰姎失望,同样也不愿让夏冷输。

顾池急得下意识开口:“等等!”

夏冷脚步立马顿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笑容,就这样转过身来,看着凰姎:“这就是神女的夫君?看来你夫君心里有我啊。”

凰姎:“???”

顾池:“???”

坏球,上当了!

人一紧张,便容易忘掉一些东西。

顾池便忘了夏冷的性格,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这方面。

毕竟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夏冷不喜争抢,唯独这个男人除外。

她不可能放弃顾池。

她也从来不是有人插足,便会自行退出的人。

她只会让那个插足的人退出。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都没有人可以从她手里把顾池抢走。

“夫君!”凰姎猛地回头看向顾池。

她又不傻,只这一句“等等”,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至少顾池与夏冷一定是认识的。

顾池一时间汗如雨下,感觉自己这天帝刚转世就要驾崩。

夏冷嗤笑一声:“怎么了神女?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夫君,不愿面对事实,便开始恼羞成怒,将火气发泄到我夫君的头上?你便是这样爱他的?寻他三百多年,原来是为兴师问罪?你要向我夫君撒气,又可曾问过我同不同意?”

夏冷一段话将顾池掰成两半来讲,一连问了四句,让好不容易在震惊中捋清三人关系的吃瓜修士脑筋又打起了结。

众人:“???”

这个被韩院长称为天帝的男人,究竟是谁的夫君?

听没听懂先放在一边不谈,众人此时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清池仙子把场子扳了回来,甚至反倒占据了优势,将了凰姎一军。

她竟然说神女守不住自己的夫君……

这话可有点毒啊!

关键貌似还有理有据。

凰姎到底也是神女,微咬银牙,当场将夏冷此前说过的话升级一遍还了回去,且全程看着顾池:“我夫君为人心善,入世尚浅,不知中洲人心险恶,偶被狐媚迷惑也属正常,我自不会责难夫君。但有些人,自诩为中洲仙子,行的却是妖女之事,不过有幸得我夫君垂怜一回,无名无分,又有何脸面在此唤他一声夫君?”

顾池听得简直头皮发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不喜说话的女生,骂起人来会如此恐怖,一个脏字没有,却字字诛心。

尤其他还被凰姎直勾勾的盯着,那双眸子里好似有一把刀,既是在骂夏冷,也是在骂他。

“无名无分?看来神女是真对我与夫君的感情一无所知啊。”夏冷袖口一挥,浩瀚的灵力顿时席卷开来,如一阵风般刮向四面八方。风过之处,大片大片的薄红冰花簌簌而下,仿佛一场不期而至的艳丽大雪,又如一朵朵末春的桃花。

那桃花落于地面、房檐、木桌,或被修士接在掌心,尽皆化为一张张红色纸函,转眼便铺满整个京城。

立于空中的修士一眼望去,举目皆红,竟比过年还喜庆几分。

“这是什么?”

一修士翻开纸函一看,眼睛当即瞪如铜铃。

其上有字云:

「初夏廿五,夏花绰绰,宜室宜家,尔昌尔硕。」

「今有两世姻缘,将一堂缔约,愿琴瑟在御,永结同谐。」

「谨以白头之誓,书向鸿笺,邀天下修士赴京,以证此红叶良缘。」

落款:「顾长歌、清池」

众人:“??!”

这是婚贴?!

“卧槽!”

纸上弹冰爆了个粗口,反应与初闻此事的橙橙如出一辙。

“女神玩真的?!”

他刚还在那自己脑补,以为女神接了个支线任务,结果是主人的任务??

因两女针锋相对而沉寂已久的京城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了锅。

“清池仙子要成亲?”

“还是与凰姎神女的夫君??”

“不!我不信!这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

有修士情绪崩溃,欲毁掉婚贴,可一用力才发现,他境界太低,连这一张小小的纸函都撕不碎。

清池仙子这是铁了心要告诉天下修士,她要在廿五之时与这个男人成亲!

一天之内失去两个梦想,这修士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城中场面乱作一团。

凰姎此时也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当着她的面发婚贴,要与她的夫君成亲,这女人怎可如此脸厚?

“真当我不敢杀你?”凰姎双瞳燃起炽焰,杀气毕露。

夏冷眸子亦是冷到了极点:“凭你?”

眼瞧两女就要打起来,顾池心头咯噔一下,赶紧出声制止:“等等,听我……”

凰姎:“住口!”

夏冷:“闭嘴!”

顾池:“……”

下一秒。

一冰一火两道恐怖至极的气息同时从两女身上爆发出来,直接把顾池震飞了出去。

神女与仙子的怒火,一劫境也顶不住。

凰姎卷起滔天灵力,火红的炽焰化为烈凤,双翅遮云蔽日,怒啼长空。

“妖女,待我将你这张脸撕下来,看你还如何勾引我的夫君!”

“傻逼。”

夏冷剑出,澎湃的剑意如水波般**开,扬起满城风雪。

两女说打便打,没有丝毫犹豫,在她们各自冲向对方的那一刻,整个京城都被分成了两种颜色。

皇宫上空的玄青戈大惊:“不好,快起护城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