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诺仰头看向他,冷静道,“我不会离开我妈的。”
“我知道你不会选择我。”云曜点点头,“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在这些日子无数次去思虑过。
姜诺很受不了他示弱的那一刻,一下就心软了,皱着眉很是难受。
“现在就得走吗?”她问。
云曜向灰雾深处看了看,“天亮以前。”
姜诺拉他的手腕看时间,现在是半夜3点33分。
两人一起进入茶室。
姜诺浑身难受,从身上蜕下的皮就贴在衣服上,头发缝里也都是,她闪身回空间,迅速收拾了一下。
好歹换了件衣服。
所有的碎皮匆忙拍去,新的皮肤盈润如玉,她没心思细看,随便套了件毛衫,内衣都懒得穿,匆忙回来了,前后不到3分钟。
云曜这时正在收拾茶具。
桌面上怪乱的,忘了上次什么时候用过,估计急着走就直接收空间里,炭火都还烧着,云曜把它们都井井有条的放好。
姜诺拿了泉水出来,煮上了清茶。
这个过程让她情绪逐渐放松了许多,起码可以直接平静对话了。
她放下茶杯,轻声道,“你准备怎么带我进去?”
云曜想了想,“先把你弄晕。”
“弄晕我也进不去。”姜诺看着他,“刚才你看到我的地方,就是我能走到的极限了。”
“可以在你全身涂满我的血,再用我的衣服把你包起来。”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可怕,还是一脸的真诚,“只要过了灰雾就没事了。”
当然,这个念头已经放弃了。
姜诺抬眼看了看他,确实没想到他曾经打算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人总要面对选择的,不可能什么都要。
很多会让你觉得痛苦的瞬间,本质都是因为既要,又要。
“你跟我先回去。”她沉吟片刻后说道,“还有7个灵源,也许今天就可以拿到项链,这样一来,就算你要进去,也可以少受些伤害。”
云曜轻轻摇头,“那太冒险。”
“为什么?”
“用项链打开空间碎片,如果造成空间移动,我们会很难再找到入口,时间一到,另一个我死了,我也会死。”云曜认真分析道,“我们现在对项链的了解太少。”
姜诺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嘴。
她知道云曜是对的。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时间太紧张了,每件事都卡在一个关口上,导致她根本赌不起。
就算她抛下一切,和他进入灰雾之中,那也是两个人一起陷入困局,情况不会变糟,却也不会变得更好。
他其实已经将所有可能性都想过了,最后只给了一个结果,就像当时他留下一个自己镇守,另一个去寻找出路一样。
现在他们也需要留下一人,另一人去破局。
他知道选择艰难,所以提前帮她做了选择,告诉她这是最正确的。
姜诺不说话了,她几次张开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清茶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在无人的森林之中,电灯光透出了很远。
云曜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
一点也不想喝,只捧在手里出神。
云曜看出了她的难过,从桌子对面起身,蹲在她的面前,坚定看着她的眼睛对她道,“别怕,我等你来救我。”
姜诺一直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但现在,她觉得这份稳定令她心烦意乱。
“我会在空间看到你吗?”她问,“隔着灰雾,或许还能打个招呼。”
云曜为她的想象一怔,黝黑的眼睛骤然变亮了一些。
“那就太好了。”
那一瞬他犹为明亮的眼神在姜诺坚固的心脏上破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姜诺闭上眼,眼下的分别好像已经成了落定结局,只能去接受了。
云曜伸出来,非常密切的抱了她,胸膛相贴,腰身紧扣。
姜诺总算明白为什么从挺久以前,他就时不时流露出留恋的目光,但他们必须往前走,绝对不能停下,停下就没有未来了。
她很想沉溺于情感之中,在分别前留下回忆,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思索后面应该要做些什么?
如果7个灵源不够,她要多久可以拿到项链?
如果拿到项链,是否需要等空间彻底激活,直到她可以去往那个石台?
要每一步都走的稳妥,需要多长时间呢?
漫长的时间,又将改变多少东西?
天亮以前,她和云曜说了很多话,确认了他们从明天开始需要做些什么。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却愿意为它承受磨难,做很多事。
那姜诺也可以为他做一些事情。
她思路逐渐清晰,“我和空间大树几乎是一体的,我在空间中可以也可以自如操作所有我带进去的东西,空间是完全接纳我的,也许等我拿到了项链,我可以尝试去控制它,不过,这可能需要时间。”
需要空间升级,也需要她去成长,逐步摸索规则。
“嗯。”
她说什么云曜都点头。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他一点也不像一开始认识的样子,目光不再隐藏执着与热烈,一直黏糊的贴着她说话,在间隙中放肆的亲密。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开始拉着姜诺往外走。
在姜诺方才的设想中,好像一切都是美好的,但唯独有一点他们都避而不谈。
他是否可以撑到她真正得到这片空间的那天呢呢?
她用项链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人类不断变强,开始修行,海洋变异动物也不断进化,世界进入新的纪元。
也许真正走向光明的人只有她而已。
姜诺胸口有些滞闷,这似乎是因为她已经感受到灰雾的压力,越往前走,呼吸就开始困难,可鼻尖逐渐发酸,又是因为什么呢?
“别走了。”云曜低道。
他就是不说,姜诺也走不下去了。
手指上的伤还在剧疼,她接下来要做很多事,任何的伤口都会给她添乱。
云曜亲了亲她,她也亲了回去,就是告别了。
黎明前的细风把她头发刮的有点乱,云曜用手指轻轻把额前的发丝拨开,又最后仔细看了一眼。
姜诺咬牙,终于还是红了眼眶,“对不起。”
心理学家古斯塔夫曾经在一本著作《乌合之众》写道:“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过手。”
但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仍然是理性的。
她不可能为了与爱人在一起就丢下妈妈,放弃朋友,丢掉这个世界以及人类的未来。
在衡量过后,她接受了离别。
理智告诉她这才是正确的,而感情上,看着云曜坦然替她放弃了自己,她很难受。
设身处地去想,没有人不希望得到偏爱,哪怕是错误的,也会在内心希望爱人坚定的走向自己。
云曜走了好几步,到了姜诺无法进入的地方。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第一次从他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他看了很多的书,不同题材,不同语言,不同类型。
他在了解这个世界的感情与思想。
他试图从中找到一句表白心迹的话,可找来找去才发现,在那个狭小的铁皮房间里,当他们坐在一张小小的茶桌边上,她早已告诉了他最佳答案。
“我死而无憾,姜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