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失败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因为,他已经想起了全部。

……

原来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片神秘海域,手环上的时间,也不是第一次停止。

重复,重复,再重复。

3年。

3年。

3年。

3年。

……

……

……

……

原来火羽夏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1093年的切尔诺伯格街头,克洛丝也好,米格鲁也好,他已经被欢迎了无数次。

可每一次,历尽艰辛,留下遗憾,最终,他都失败了。

他已经无数次亲眼目睹过黑色羽翼的全军覆没,眼中的世界,已经无数次无数次在他面前崩塌。

嘶吼,惨叫,鲜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支离破碎,这片海域,吞噬了他重复了无数次的痛苦记忆。

这一次,同样如此。

……

当海面上如牛毛般探出的深海巨怪向舰队冲来时,夏风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整个人失去了反抗念头。

“砰!”

舰队遭受了剧烈的撞击,皇家骑士团的精锐战士落入海水中,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

甲板上一片混乱,唯独夏风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了,无论怎么做,无论如何重新来过,结局都是注定的。

为什么。

答案无处可寻。

“夏风!”

这时,他听到了维娜奋力的呼喊。

茫然的抬起头,他看到刚刚去组织士兵应战的维娜,此刻正在甲板的另一端向他跑来。

二人的距离渐渐接近,彼此相爱的两只手,仿佛要在最后时刻相握在一起。

“砰!”

又是一声巨响,他们所在的1号舰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海面下击中。

维娜向他奔来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失重感,以及支离破碎的画面。

“扑通!”

夏风掉进了海中,冰凉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

失败了,他又失败了。

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才终于构建的没有遗憾的3年,为什么,最终的结局要远远比之前惨烈无数倍。

为什么这一次,就连维娜也……

掉在海水里,身体无法动弹,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意义。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还缺失了什么?

难道这个牢笼,根本就不存在正确的钥匙吗。

任凭自己渐渐坠入深海,夏风的内心中已经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

无限重复的3年所汇聚的痛苦记忆,如洪水猛兽般袭击了他的大脑,没用的,一切都是没用的,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已经注定。

他受够了,真的,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深深的无力感与无数痛苦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最终只汇集成一个念头。

他累了。

……

在深海巨怪压倒性的破坏力下,整支舰队被毁灭在了这片神秘海域。

当斯卡蒂抓住夏风,把他从深海中拖出海面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

一样的,一切都是相同的,无法逃离,无法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风在沙滩上睁开了眼睛,瞳孔中,是深深的绝望。

倒在他身边的斯卡蒂已经失去了呼吸,又是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呵。”

平躺在阿戈尔海岸的沙子上,天空一片阴沉。

这一声苦笑,已经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情感流露。

“扑扑扑扑扑扑扑!”

小咕纯白的小小身影再度落在了他的身边。

“咕。”

“闭嘴。”

“咕咕!”

“闭嘴。”

“咕咕,咕咕咕!”

“我TM让你闭嘴!”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夏风如死灰般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他翻过身,一把抓住了小咕。

歇斯底里的吼道响彻天空。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不要放弃?还没有结束?”

“咕咕咕!”

死死的抓住小咕,夏风红着眼睛近乎疯狂的吼着。

“你这只鸽子又懂什么,老子一直都没有放弃,然后呢?重复重复再重复,每次都是一样的结局,我还能怎么做!还有什么是我没有尝试过的!啊!你说啊!每次都会出现,每次都帮不上一点忙,只会咕咕咕的叫,既然你什么都懂,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我受够了,你给我去死吧!”

挥动手臂,他狠狠的将小咕扔向了大海。

“扑扑扑扑扑!”

脱手的小咕在掉进海水的前一刻,终于恢复了平衡。

翅膀猛烈煽动,它飞向了天空。

……

泰拉历1096年的最后一天,夏风再度回到了百鬼街。

然而在进入冥河家之前,迎接他的是伊南雪仿佛要置他于死地的拳头。

“为什么要害死维娜,夏风,你这个不自量力,自私自大的家伙,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些死掉,明明已经命不久矣,为什么临死之前还要拉上那么多人一起死!”

记忆中的伊南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愤怒过,又或者说,伊南雪只是在用愤怒掩饰绝望罢了。

“砰砰砰砰砰!”

看似纤细的身躯,拳头却丝毫不弱,伊南雪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夏风按在地上捶了个体无完肤。

过程中,夏风就像个植物人般,不还手,不说话,甚至连闷哼的声音都没有。

直他到被打的头破血流,直到伊南雪的拳头都皮开肉绽,这场单纯的发泄才默默结束。

……

天空阴沉,冷风入骨。

当伊南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时,身上洁白的大衣已经被血迹和泥土染的肮脏不堪。

“夏风,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你最好明天就死掉,否则的话,下次见到你,我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你。”

绝望的目光仿佛不想再多看夏风一眼,留下这句绝情的话,伊南雪一个人离开了百鬼街。

……

耳中十分安静,夏风静静的躺在积着白雪的街道上。

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都被伊南雪打到错位,脸上的皮肉,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但是,这种肉体的疼痛,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伊南雪还是手软了,如果换成是他,恐怕早就将面前的罪魁祸首瞬间置于死地了吧。

像他这种人,或许,不存在才是最好的。

不过还好,伊南雪没有失手杀了他。

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无法再被重置,无尽的痛苦,就没办法再让他一个人漫无止境的体会。

……

艰难的翻过身,夏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街道上爬着,他的方向,只有冥河的家。

血沫在口中溢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呵,呵……不就是重来么,可以,可以……如果这个结局永远无法改变,那这个世界,也就永远不会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