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在了,龟龟可能是他最担心的人,因为龟龟在这个世界上缺乏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当然,有背包的存在她到不至于轻易死掉,但生活,总归不会那么顺利。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把龟龟送去谢拉格是最稳妥的方案。

至于黑羽的其他同伴,大家各自都拥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他已经不想过多左右。

……

与龟龟分开后,夏风没有回烧烤店,而是走向了对面那栋房子。

直到现在回想起冥河说过的话,有些东西他仍旧不是很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很不爽的心情。

这种不爽不针对别人,只针对冥河一个人。

冥河家的门前积雪规整,连一个脚印都没有,不过这次夏风已经不会顾及什么礼貌。

抬起手,他直接大力的拍了上去。

“啪!”

手掌拍在门上,门竟然没锁,直接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

冥河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寒冷,但这一次,夏风在一楼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无论是冥霜还是冥雪,包括希娜,全都不在一楼,整栋房子一片死寂。

此刻的夏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一成不变的客厅,便阴着脸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他不关心别人,他要找的只有冥河。

穿过二楼的回廊,夏风直奔最里面的房间。

“砰!”

一把将门推开,干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冥河仍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像永远都不会挪动地方,面对夏风的突然闯进,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只是干瘦的手掌中,轻轻摆弄着一枚银色的硬币。

在靠窗的桌上,还有一个样式古朴的钟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钟表的指针在一刻一刻转动着,发出的脆响在房间的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

因为上楼的动作幅度较大,夏风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盯着冥河,他表情阴沉的率先打破沉默。

“人呢,你房子里的人呢。”

“走了。”

“去哪了?”

“去她们应该去的地方。”

事到如今,夏风已经受够了冥河这种琢磨不透,故弄玄虚的态度。

上前两步,他一把揪住了冥河的衣领,冷冷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任凭他抓着,冥河就像一个轻飘飘的抱枕一样,毫无反抗,回应的声音也轻到仿佛嗡鸣。

“没有。”

这时夏风才察觉到,冥河衣衫下的身体,已经干枯到几乎像是一具干尸。

松开手,他强行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别告诉我你马上就要挂了。”

“你在担心我么。”

“靠,你死不死关我屁事。”

随后,拽过来一张椅子,夏风一屁股坐在冥河面前。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戈尔深海的秘密,你他妈早就知道天灾和源石因何而来,是不是!”

“或许吧。”

夏风猛的一拍桌子。

“那你他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面对他的质问,冥河异常平静,整个身体好像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有那只握着银色硬币的手掌在轻轻动着手指。

“早点告诉你,有区别么。”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至少……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

“一样的,你早晚会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夏风握紧拳头。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做些什么,难道你也想让这个世界毁灭,让所有人都变成感染者,成为那个什么深海之神复苏的祭品?”

“我没那种兴趣。”

“那为什么不做些什么!”

冥河湛蓝的瞳孔有些黯淡。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夏风从椅子上愤然站起,一脚将椅子踢到了角落。

“去你大爷的,你都做什么了?就像条死狗一样整天呆在房间里,要不是老子搬到这条街,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人!”

冥河没有任何反驳,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阴暗的房间内,陷入了死寂。

……

发完脾气的夏风将椅子重新摆好,对于自己刚才的举动,他也觉得有些过了。

冥河不是神,他也是人,不管活了多久,不管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他都是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执着,人们总是习惯将自己设定为“正义”,将一切与自己观念对立的存在设定为“邪恶”。

当然,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了什么对与错,哪怕客观上是错的,他也必须要去做,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冥河,却没有这个责任,又或者说,冥河执着的东西,和他自己执着东西,并不吻合。

“呼!”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夏风抬起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告诉我,到底需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不需要问我,因为你需要做的就和你自己想的一样。”

“好吧。”

瞥了一眼冥河虚弱到几乎和活死人差不多的身体,夏风最后问道。

“所以你是不打算帮我了。”

“抱歉,我无能为力,一切都要看你自己。”

“反正你看起来就快挂了,临死前不能给个小小的帮助吗。”

“呵。”

这是夏风见到冥河为止,第一次看到他万年不变的表情,露出笑意。

“小小的帮助吗,当然可以,这个帮助,就是我会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永远,永远,直到某人把我杀掉。”

“靠。”

站起身,夏风不再想和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再多说一句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前方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走。

“再见。”

丢下最后的诀别,他走出了房间。

就在他即将迈出门的前一刻,冥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夏风,如果你真的改变了这个世界,你就会心满意足,没有任何遗憾的死去么。”

停住脚步,夏风没有回头。

“我可以死去,但谈不上没有遗憾,在这个我曾经存在过的世界,遗憾有很多。”

……

……

从冥河的家里走出来,天空的雪已经停止,只不过,天色也比之前更暗了。

被积雪覆盖的百鬼街在傍晚空无一人,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自己。

双手插进衣兜,里面是罗杰船长给他的地图,夏风抬起头,呼出了一口白色的雾气。

夜幕降临,真的很冷,就像他现在决心赴死的心情一样。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

闻声看去,只见街道的远处,一个身影正在向他奋力奔跑而来,但是因为脚下有雪,这个人跑的很吃力。

渐渐的,随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此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

“呼,呼,呼~”

即便冻的脸颊通红,她也在奋力向夏风的方向跑着,因为她此刻内心中的喜悦,急于和最心爱的人分享。

“咯吱!”

终于跑到距离夏风不到5米远的位置,维娜站定脚步,整个人气喘吁吁。

抬起头,她向夏风露出了一个仿佛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

“夏风!”

“维娜……”

维娜金色的发丝下,这种喜悦就像是跨越了艰难险阻,终于实现的梦想。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夏风,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维多利亚的国王了,我摆脱了责任,摆脱了身份,现在,我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向着夏风伸出手,喜悦的眼泪溢出眼眶,这一刻,她就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夏风,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