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曾许白首（1）
容言看着我，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跟我说的清清楚楚了。
“他曾许我白首……”
我低声轻喃，看向容言，他不曾说什么，眼底倒也平静。
“人活着，能活下去，为了所谓的苦衷，而放弃了太多。”
我心底难受的很，萧如唤不曾与我提起过半点关于白小蛮的事情，我却靠着自己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当我弄丢了那个曾许我白首的人之后。
我却发现天大地大，却独独找不到他的踪迹。
曾是最亲密的人，我却连寻找他的方式都没有。
肚子一阵坠痛，我的脚失了力气，忙扶着床沿，身子慢慢滑下去，软绵无力，完全支撑不住脚，容言慌了一样过来，他伸手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腹部疼得难受，难言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下面出来一样，我脸色惨白，咬着牙看向容言：“疼……好疼……”
“欢欢，你怎么样了？”容言一把抓着我的手，他满脸关切，我虚弱地抬手，按着自己的肚子，疼痛实在难忍，那感觉来得太快，完全没有消散地痕迹。
容言很着急，他一把将我抱起，可越是这样，我的身子越疼。
我摇头，挣扎着推开容言的手，踉跄地摔倒在地，我猛地抬头，视线落在容言的背影上，猛地一瞬间，我好似看到了我母亲临死前的画面。
“你别过来。”
我颤抖着身子，对容言道，他慢慢转过身来，黑暗笼罩着他的身子，在那一刻忽而变得清晰起来。
疼痛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那一刻内心彻底被麻痹了，我慢慢地扶着床沿，盯着容言看。
容言喊了宋烟儿过来，说是要给我找个医生来，变化来得太快，我还来不及承受，肚子实在疼得难受，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来了一样，我艰难地撑着身子。
医生进来的时候，被我的一声怒吼吓了一跳：“走开，都走！”
徘徊在身边，无数的小人影，像是冤魂一样缠绕着我，我捂住肚子，内心里在祈祷，祈祷这一次不要生什么变故。
可是肚子的疼痛太过明显，我听到医生在耳边说话：“快点，把人抬起来，快。”
他在催促着宋烟儿把我架起来，我虽然没有力气，可还是在那儿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像是要驱散他们一样。
“快点，她流血了。”
医生焦灼的声音，他说我的胎儿不稳，说是有股力量在催促胎儿离开体内，我惊了一把，怎么可能这样，得知怀孕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却要面对失去他的境地吗？
这不可能的，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张皇无措。
萧如唤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吧，却又要离我而去了么。
那一刻，惊慌无比，我听到有人在耳边呵责：“她有身孕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跟白家报备，以血寄养浮屠，要是因此浮屠吸了她孩子的血，可如何是好。”
“欢欢有了身孕，这也是个意外，我没有料到。”
另外一道声音，来自白墨城，他们就像是在谈论稀松平常的交易一样。
我的心口骤然一疼，针刺入骨髓的那种感觉，整个天地都翻了过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救救我，麻麻，救救我。”
身上满是针刺入的疼痛，再加上孩子痛苦的呼救声，那一刻我忽而站了起来，一把将那医生推倒在地。
怒目而视，狠狠地盯着在旁边站着的白家人，我怒吼：“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血顺着我的腿慢慢流下去，那种感觉太过强烈，我以为是滑胎的迹象，我怔了一下，抱着肚子，惶惶地开口：“怎么办，怎么办？”
“欢欢，好好配合医生，不然的话，因着你失了孩子，到时候后悔可别来不及。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们白家爱因何会伤害白家子孙？”大长老一声厉吼。
可是孩子呼救的声音太明显，我不敢任由他们继续胡来，我皱着眉头。
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气：“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说吧，我都配合，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欢欢，你醒醒，鬼胎所成，阴气太盛。你根本不可能平安生下他，倒不如借着浮屠，将它从你身体内弄出来，兴许你还有一线生机。”容言怒吼一声，他失控了。
我难得见到这样的他，盛怒之下，说的是为我。
可我这会儿只想要我的孩子活下来，管他什么鬼胎所成，管什么阴气重，就算孩子要以我为食，我也会心甘情愿成为炮灰的。
“不，你放开我，我不要。”
他们差人将我死死地捆了起来，容言说是为了我好，鬼胎所成，阴气极其重，我的身子姑且不能容纳这个胎儿，就算是勉强怀着，我也生不下来的。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如果一意孤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像极了谨言。”大长老冷声道，我猛的怔住。
大长老继而看向我：“欢欢，谨言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万不可以因为这个鬼子而害了自己，你未来还有希望，犯不着为了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撑着身子，借着最后一丝力气，瞪着他们。
容言没有开口，我知道他们这些人，从知道我怀孕开始，就已经默默部署了一切，这就是他们的作风。
“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跟我说浮屠能找到我母亲临死前的记忆开始，还是更早的。说啊，你们不是想要它死么，好。”
我伸手，落在我的肚子上，手底捏诀。
“欢欢，你别冲动，是我们莽撞了。”
白墨城道，他倒是有些急迫。
我皱了眉头，大长老低声道：“你如果想要放任谨言白白死掉，那你就继续，欢欢，这件事情不是你可以胡闹的，知道吗？”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啊。”
我凝声，颤抖着身子，我是挣脱不开了，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么，我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说是为了我才做的一切，却不知道我心中的选择。
就算是死，我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欢欢，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可是这一次，不会。你知道它是什么存在吗？如果它真的出生了，那么世上再无你，白欢欢。”
我愣住了，看着容言。
“我瞒着你，就是怕你做傻事，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地很。”
容言沉声，我捏诀的手微微颤抖，我以死相威胁看来是没用的。
“你想亲手杀了你的孩子，可惜欢欢，你终究下不去手。”
容言道，我抓着肚子的手，慢慢地松了回来，容言有一句话说对了，就算我再狠，也不会亲手了解他的。
“没有退路可走？”我的眼泪，早已经将被子打湿，整个人都处在仓皇之中，他们一言一语，都说这个孩子留不得。
我怔在原地，就在我放弃挣扎的那一瞬间，我再一次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呼喊着，麻麻，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我猛地撑着身子，绳子缠绕在我的身上，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绕在一起一样。
我摇头：“不，我不能这样做，对不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他。”
我的卑微换不来任何的东西，他们依旧一意孤行，依旧为了我好，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给我。
我仰着头，继续反抗，他们也休想逼我就范。
“欢欢，别胡闹了。”
容言怒吼，他是极度愤怒了，连带着也跟着上前来，我哭得焦灼了：“就不能给我几天的时间么，它还小，这会儿能对我怎么样。”
“欢欢。”
“如果你们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杀了他，救了我，我照样可以死去。”
我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但我只是期望能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哪怕给我最后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好，哪怕给我一丝丝的时间，苟延残喘也罢。
我不管，容言松开了手，大抵是我那一刻的眼神太过可怜，也大抵是他骨子里对我的宠爱深深。
他居然应了下来，就算白家人再怎么反对，容言依旧拦在我的前面，他说：“欢欢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不忍心你们这样对他，鬼子暂且不能留，但是因为这样伤了欢欢，得不偿失。”
“可是……”
“没什么可是，在我容家，姑且不会让欢欢出事，倒是你们。”容言冷声，他的眸色忽而变了，“偷偷地使这样的手段，趁着欢欢去看白小蛮的时候，以蛊催引，就那么容不下么？”
我看向容言，这一场变故来的太快，全然因为在我去找白小蛮的时候，白墨城在我身上下了蛊，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借助浮屠的手，除去我身上的孩子。
我猛地怔住，大长老终究退让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还是碍于容言的面子，他后退了几步，说了一句，悔不当初。
我听得不甚明白，却暗自下定决心，这个地方，终究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