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的放血,已经让林曼月更加虚弱不堪了。
她本就清瘦文弱,现在看起来脸色更是多了几分惨白。
藕莲看在眼里急在心底。
林曼月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示意她安心:“如今这画的颜色已经染好了,到时候殿下来了你替我给他就是了。”
她知道寒枫是个笑面虎,有意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便忧心的嘱咐:“不要多说一句话,知道吗?”
藕莲给她抹胭脂,试图遮掩她的憔悴:“奴婢知道,只是姑娘干嘛不用我的血,这样伤身子,不知将来多久才补得回来呢……”
林曼月不免觉得好笑,拍拍她的手:“我一个小姐,多补补就是了,要是劳累你也放血,咱两可都倒下了。”
见藕莲还想反驳,她继续说道:“那是太后寿礼,若是颜色不一致,惹得太后盛怒怎么办?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
藕莲嘟嘟嚷嚷的去找簪子:“姑娘你性子真好,要是是三姑娘,刺绣被针扎破了都要叫大夫……”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她奇道:“怪了……姑娘,您常戴的那根白玉簪子不见了。”
林曼月闻言不禁皱眉,起身过来查看:“簪子丢了是小事,可那是我常戴的,若是被人做文章可不好。”
这时门外传来慌张的声音:“大姑娘、大姑娘,不好了,庄头要把她女儿打死了,您快过来劝劝……”
稚娘?前些日子吩咐她做衣服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怎么了,她娘要把她打死。
林曼月也顾不得簪子了,素着头发就往外头走。
门口传话的村妇见她这样出来,连忙后退几步缩到一旁,不敢直视。
平时见的主子贵人哪一个不是把身份看的比下人重要,而这位大姑娘居然这么在乎稚娘,看来还真不和其他人一样。
.
此刻院子围满了人群。
庄头坐在上首,她依旧虚弱得很,头戴白色帷帽,清风偶尔吹起一角,就会听见周围男人的吸气声。
都道庄头极美,却甚少见到,一般都是她的女儿稚娘交代事物。
因为稚娘是庄头的女儿,是以不像其他下人一样面黄肌瘦,倒是他们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样看来,稚娘不过胜在年轻妙龄,却没有遗传到她娘十分之一的美貌。
而庄头的声音依旧冷清,感觉丝毫不在意稚娘的死活,吩咐手下拿板子的婆子:“居然敢勾引外男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丑事,那就打,打到她承认为止。”
周围人声嘈杂,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稚娘的耳朵里。
“看不出来啊,原来稚娘是这种人。”
“谁说不是啊,看她娘都这样说了,那肯定不假!”
“我呸!不要脸的娼妇!”
“还说什么每个田里去检查收成,哈哈哈原来是去看男人,年纪轻轻就这么**……”
……
而稚娘死死咬住牙关,泪眼婆娑,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娘会这样对自己。
稚娘哽咽着哭泣:“娘,我没有,我真不知道那根簪子是哪里来的?”
而一旁的婆子有些犹豫,她手里还在烤着烫红的铁板:“庄头……这……”
都是为人母亲的,就算庄头要拿自己的女儿立规矩,也不会真拿铁板烫她吧。
坐在上首的庄头没有说话,她刚刚已经纵容了一个婆子去林曼月房里报信了,想必就快到了……
远远的,看着那个清瘦的女孩儿小跑了过来,显然很着急。
庄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给我烫她的脸。”
那个婆子迟疑着不敢动,却禁不住庄头威胁:“你的女儿还没出嫁吧,听说太太在台洲还有庄子,要不给她配到那儿去?”
她咬咬牙,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为了她的女儿,她只能……
于是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铁板,比划着稚娘的脸。
稚娘剧烈挣扎,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把她淹没了:“不要……不要,求求您,娘,我真的不知道这根簪子是哪儿来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给大姑娘做衣裳,您是知道的啊……”
那个婆子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她的左脸上。
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糊味。
稚娘痛苦的挣扎:“啊啊啊……娘……”
众人的头都不约而同的转了过去,不忍看到这一幕。
而林曼月恰好跑了过来,藕莲冲过来用力的推开那个婆子。
林曼月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本就虚弱,现在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口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腥甜味。
庄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暗暗嘲讽,算她没有看错人,好歹有些同理心,比她那个娘好多了,这样的话目的就达到了——
“大姑娘好生威风,我身为太太钦点的庄头,自己亲生女儿不知廉耻,我以效尤敬,自己都没有心疼,您也不该这样驳我的面子吧?……咳咳。”
林曼月心疼的查看稚娘的情况,发现她腿部被打的鲜血直流,左脸又被烫出好大一块疤,额头的汗水已经把头发贴在脸上了。
现在已经意识模糊得不行,听见庄头咳嗽的声音,还在喃喃道:“娘,您别咳嗽,我给您熬药……”
话还没说完,就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林曼月用指尖挑起她额头的发丝,这才转过身正言道:“别说你女儿了,就算是你,入了我家奴籍就是我家的人。生杀大权都在主子的手中,你什么身份敢这样僭越!”
林曼月一向不会用身份威胁人,这次属实忍无可忍,本以为可以压住她,没想到女人反而笑道——
“我一个将死之人主子要杀便杀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房中突然多了一根簪子——听说三日前北辽国的来了这里,莫不是有奸情?我身为庄头,怎能容忍这对奸夫**妇!”
说罢,便挥舞着手里的白玉簪子,眼底露出嘲讽的笑容。
林曼月一愣,这分明是自己的簪子。
看来是她最近身子虚弱睡得太熟,趁着藕莲不注意才偷走了簪子。
可她为什么……来不及多想,只能想办法保住稚娘。
“胡闹!这分明是我赏给稚娘的簪子!当日我便说了,这是贴身之物不宜视人,让她不要外露,没想到你一个当娘的这样对她!想必也是心寒极了才不敢说的。”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议论纷纷。
“哎呦,这下稚娘可毁容了,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原来是这样,她娘也太心狠了吧。”
“孩子是娘身上的肉,为娘的肯定舍不得,我可太心疼她娘了,肯定心里不是滋味吧……”
谁料庄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反而伸手示意旁边的婆子把簪子还给林曼月:“下贱东西不配戴主子戴的簪子,大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又轻笑道:“她又没死,姑娘不必在意。就算告去太太那里,我又没有闹出人命……”
藕莲忍无可忍,想向前打她,被林曼月拉住。
她觉得这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就感觉她的视线直直的看向自己,像是讥笑:“那要不姑娘把这下贱东西带走,我就当没了这个女儿。”
她在赌,赌林曼月的心善。
就算是赌输了,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女人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林曼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伸起,若说这是庄头为稚娘谋划的未来。
可为什么非要毁了容和她的名声。
这到底是她设的局……
她回头看向奄奄一息的稚娘,心中还是不忍。
“好,我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