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安静蹲在屋檐下,伸舌头在舔自己被雨水打湿的爪子毛。

街对面是一家高档酒吧,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或是身材高大的高阶半兽们。

街的那边灯火通明、纸醉金迷,街的这边光线昏暗、阴冷潮湿。

狸花抖了抖耳朵尖儿上的水珠,开始舔另一只爪子。

距离它不到两米的地方,停着辆车,车门打开,从里头撑出把伞,然后一只脚迈了出来。

狸花停下了梳毛的动作,目光有些警觉的看向那个从车下来的人。

那人撑着伞,看不清长相,但听声音,是个男人。

男人单手勾着伞把和手机,另一只手在兜里摸东西,他一边摸一边讲电话:“嗯,到了,就在对面,你出来以后就能看到我。”他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磕了磕,从里头磕出一个小长条,然后叼在嘴上,说话声音就变得有些含糊:“嗯,等你。”

狸花感觉对方的注意力并没有转到自己身上,就变换了一个姿势,又开始专心舔毛。

那男人挂掉电话也没有回到车上,而是举着伞转了个身,有白色透明的烟雾从他伞下飘出来,再被雨滴打散。

男人在伞下露出半张脸,看不出岁数,好像不算太老,也不是很年轻。狸花对人类年纪的概念还很模糊,它学会化形也还不到一年,很多事情都还在学。

它看不到男人的整张脸,但是看到了他挂在胸前的一个小银牌子。

它认得那种牌子,它同为猫科半兽的室友告诉过它,说那是某个组织的身份象征,那里面养了很多非常厉害的高阶半兽,地位很高,甚至还有专门的人类专职负责伺候他们。

它的室友是一只波斯猫少年,人类十七八的岁数,比它大了两三岁,化形以后身娇肤白的,长相十分漂亮。

“总之,只要傍上一只高阶半兽,那基本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波斯少年坐在床边,开开心心的跟狸花说,“有钱的人类其实也可以,但是他们普遍没有高阶们好看,我不太喜欢。”

狸花不是很认同它室友的这套说辞,它不想把未来和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它想靠自己。

但是半兽的世界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被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低阶又毫无背景的半兽,实际上就连生存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它第一次化形时,人类形态还不到十五。十四岁的半兽少年,自保能力甚至还不如野猫。毕竟没什么人会对一只普普通通的流浪猫感兴趣,但对一只有兽耳有兽尾、同时又没什么攻击性的半兽少年来说,要面临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非必要情况下,狸花基本都不化形。

雨势这时候大了起来,雨水打在房檐上,会有零星的水滴溅进来,狸猫努力弓起身子,尽力往后挪了挪爪。

对面的酒吧迎来了一波散场,大门里走出来好几个男男女女。

旁边一直在等人的男人,把手里的火星掐灭了,抬起雨伞朝对面挥了下手。

狸花的位置看不清男人在朝谁打招呼,他伸手在身前扇了扇,把烟雾扇散了,眼神无意间扫到狸花的方向,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冲这边小跑了两步,一弯腰,把伞支在狸猫旁边。

狸猫小声的喵呜了一声,视线一下子被伞挡住了大半,雨水也是。

它从始至终都没看清男人的脸,但它看到了男人弯腰时从脖子上滑落下来的小牌子。那上面有男人的名字,还有一串编号。

这时候的狸猫,字认得还不多,但它识数,记性也好,它记下了那牌子上的编号。

那是它至今为止遇到的,很少见的、来自于陌生人类的、很纯粹的善意。

它莫名记了挺久,自己也没想到,几年以后居然还能遇到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