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饺子!”

“我车上有菜,一会拿过来。”

“小馒头,你有什么啊?”

“我车上有肉。”

“我来擀饺子皮。”

……

电视里的小品节目张老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笑,可他瞅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笑点在哪,只能吃口盘子里面的饺子,也算是有点参与感。

咚咚咚。

屋外的敲门声把张老汉吓了个激灵,拿筷子的手都差不点一个不稳把筷子甩出去,低声骂了一句,把筷子放在盘子上,往屋外瞅,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东北汉子。

东北汉子做手势,让老汉把窗户拉下来。

“抱歉了老爷子,麻烦了,我进来拜访个老朋友,跟你说一下多有叨扰。”老汉把窗户拉开后,寒风挤进了温暖的小亭里,以及东北汉子笑呵呵的说着时,送进来的一条中华烟。

“诶,客气了。”从这阔绰的手笔和东北汉子手腕上的那块大金表,老汉一下就看出来了汉子身份不一般,脸上一下子挤满了笑容,“用不用老汉我带路啊,这里我熟。”

“不用了,这里我也不陌生。”男人笑着说,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老人家窗户赶紧关上吧,别冻到了。”男人说完后转身往里面走。

张老汉去关窗,他突然一愣,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五六个人跟在他身后,齐齐的往墓地深处走去。

“真奇怪,今天是过年吧。”

张老汉去看电视,电视上写的春节联欢晚会证实了他的想法没错,可这大过年的,怎么这么多人来墓地啊。

“以往过年都是一个人来,今年怎么这么多,他们不会是一起的吧?”张老汉喃喃道,想到了这几年每年过年都来的那个充满悲伤的青年。

“真羡慕那个人啊,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张老汉砸吧砸吧嘴,感慨了一句,“老头子我死后,能有几个人给我上柱香,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嘞。”

他一屁股坐到那个他捡的破旧沙发上,端起饺子吃了一个。

一个钢镚磕到了他的牙。

张老汉笑了笑,拿起钢镚揣进兜里。

墓地深处,陈楚再次看到了那个青年,青年蹲在墓碑前,肩膀一抖一抖的,在墓碑前面,放着一捧素白的花,跟周围的雪融在了一起。

陈楚后面的人想要开口叫人,被陈楚拦了下来,“先去把花给小蝶,然后陪小蝶唠唠嗑吧。”

“嗯。”捧花的女生点点头,去把花放在墓碑的前面,粉白的鲜花陪伴着那捧素白的花,一同诉说着对墓碑人的思念。

程欢依旧是笑着,目视着这些大过年却聚集到她墓碑前的人们。

“小蝶,我们来看你了。”女生跟程欢是好友,女孩子间有说不完的话题,哪怕是现在程欢现在已经无法回答了,女生却仍然自顾自的说。

有生活上的,游戏上的。

赵衍已经让开了位置,他别过头,不去看这些人,路上有积雪,那些人走过来引起的动静赵衍就已经察觉到了,可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们。

这群阔别三年的……盟友?

“下雪了,小蝶,你最喜欢雪了,开心吗?”女生的声音传进了赵衍的耳中,他抬起头,天空上果然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扬扬洒落下来。

程欢她确实最喜欢雪了,因为她喜欢雪的干净,洁白。

赵衍裹了裹围脖,他又想起来有一年的下雪天,程欢拉着他去堆雪人。

“缺一个围脖。”

程欢说。

“它又不会冷。”

赵衍说。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冷?”

程欢看向赵衍,突然眼神笑眯眯的,她看向赵衍脖子上带着的那条她亲手编织的彩色大围脖。

赵衍还在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惊醒,赵衍扭头看去,男人的头发上沾着雪花,染白了他的头发,是陈楚。

“兄弟们每次来都看不到你,果然,你每次都是过年来的。”陈楚开口,东北人醇厚的嗓音赵衍又熟悉又陌生。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故人的声音到来旧事的风,往事一页页翻开。

陈楚,盛世的盟主。

在率土职业联赛刚开始的那段黑暗摸索的开荒期时,陈楚一手拉起了盛世,在那时候还没有赞助广告商的时候,陈楚花了大笔钱的给他们开工资。

没有陈楚,就没有盛世,这个东北汉子有着一股巨大的人格魅力,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挖程欢程欢都不为所动,哪怕他们开出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天文。

如果程欢于盛世而言是盛世的诸葛武侯。

那么陈楚,就是刘备刘玄德。

哪怕是盛世崩溃,四分五裂后陈楚都能再聚起一个荣光来。

赵衍没有接陈楚的话,陈楚扫了一眼墓碑那边,跟他来的那几个人已经跟程欢聊完了,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陈楚给他们使了个眼神,他们退了几步,给赵衍和陈楚留下一个谈话空间。

“该回来了。”陈楚说,“小蝶不希望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不希望我这个样子那就亲自来跟我说。”赵衍冷冷道,语气不善,他不想跟陈楚他们接触,有一点就是他知道一旦他跟陈楚他们再有交集,对方一定会劝他‘走出来’,这是赵衍最不想听到的。

他的世界黯淡无光,轻轻的一句走出来不能改变他什么,就像是发生地震支援过去的千纸鹤。

他的痛楚没有人知道,一个人永远无法理解另一个人。

程欢于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但对赵衍来说,她是他的全世界。

难道你能放弃你的世界吗?

别人轻飘飘的一句放下,只会得到赵衍的反感。

陈楚看着炸毛的赵衍,叹了口气。

远处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将墓地的墓碑上染上各种色彩,红的黄的绿的。

火树银花不夜天。

生死两茫茫,人在须臾间。

陈楚转头,看到了程欢墓碑,墓碑上的女孩已经很久没笑着喊他陈大哥了,也再也不会这么喊了,陈楚的嘴里有些苦,对比心思细腻柔软的女孩来说,陈楚本就不是很善言辞安慰人,更别说陈楚这个男人还是个东北人。

要让他说什么安慰人的好话,不如来砍他一刀。

“你躲了我们这么久,我有想过,你应该是过年来的。”陈楚开口。

赵衍沉默着,不说话。

“这三年我没有找你,希望你能自己缓过来,我们都在等你。”

“可你没有走出来。”

陈楚仰头,雪花飘到了他的脸上,“今天是过年,小蝶说过,游戏永远没有现实重要,大家今天都应该在家里过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来了吗?”

陈楚的我们自然是指的那几个跟他来的人,那些人跟赵衍也不陌生,曾经大家谈笑风生,在一起玩闹。

赵衍记得程欢说的每一句话。

有一天盟频里面,有个玩家请假,说今天家里面有人生病了,晚上打城没法来,程欢看到了,回复的这句话。

游戏永远没有现实重要,更不用说跟家人相比。

赵衍看向陈楚,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今天,这个跨年夜在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候,在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能在这里相遇。

“因为你不仅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四目相对,在陈楚的眼神中,确实是一种看家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