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离如遭五雷轰顶,愣在当场,虽然他已经猜到那个孩子一定就是他,可当独孤浑亲口说出之时,还是太过惊愕,特别是母亲发的那个毒誓,似乎一切都在往那个方向在慢慢发展。
鲜卑人笃信诅咒之说,相传临终的诅咒又最为灵验,就算独孤离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也浑然不惧,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心惊肉跳。“那便是我了?他们说的,全都是真的?”
独孤浑缓缓点了点头,“我不管你亲生父亲是谁,但你是姓独孤的!”
“那……那我娘呢?她又怎么样了?”
独孤浑冷冷说道:“我听到她诅咒我,自然恼羞成怒,补了一剑,将她杀了。当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留着你,那诅咒实在太过恶毒。我杀了你,便做不了头领,留下你,万一将来诅咒应验,我不是养虎为患?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大不了不做什么头领,至少可以得个善终……我正要把你摔死,你却在这个时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极其响亮,很清脆……我看着你通红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一股爱怜之情,我本来不该有子嗣,可偏偏现在有了。也许是你我父子今生的缘分,否则上天为何叫你出世?又为何是在我争夺头领之时?我本来不相信上天,可当时我又不得不相信天意如此……终于,我还是把那个孩子留下,将我毕生的心血全都倾注于他,教他走路,教他说话,传授他武艺,直到这个孩子渐渐长大,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鲜卑大将,人称‘小霸王’!”
独孤离听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终于颤抖着叫了声:“爹……”
独孤浑也是老泪纵横,回想当年,自己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其实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父子二人抱头痛哭,独孤浑拍着儿子的后背,说道:“你娘的确是我杀的,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独孤离说道:“虽然我们鲜卑族不讲那些汉人的繁文缛节,可是自己的夫人背着丈夫有了别人的孩子,任何男人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对爹爹定然有影响,又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爹爹的名声?”
独孤浑万没想到,独孤离居然完全不记恨此事,自然大喜过望,“我就知道,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那女人除了把你生下来,对你有何恩情?怎比得了我,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你放心,你就是我独孤离的儿子,没人可以诋毁。”
“难道……爹,你就不怕我娘临终时,发的毒誓吗?”独孤离试探着问道。
独孤浑哈哈大笑:“我既然留下你,就不怕什么诅咒毒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难道还怕什么诅咒?就算你要杀我,那我也认了。现在把话已经说开,如果你要动手的话,你爹我就站在这里,绝不还手!”
独孤离诡异一笑,“什么毒誓、诅咒,纯属无稽之谈,只有爹打儿子,哪有儿子弑父的道理?”
独孤浑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将来定国公非你莫属,等我们鲜卑建国之后,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都在等着你。只是有一点,你必须牢记!”
独孤离点头道:“请爹爹训示。”
独孤浑正色道:“慕容和独孤,是鲜卑最大的两个部落,缺一不可成事,所以你再也不许说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想也不要去想!”
独孤离淡淡一笑,“孩儿记下了。”请看小说网 www.qkxsw.org
“那就好,已经不早了,你我还是早些回去。等找个什么机会,再除掉陈瑕也就是了。你放心,只要是你的愿望,爹一定会尽力帮你达成。”
父子二人尽释前嫌,一同回转部落。独孤浑以为已经说服了儿子,可独孤离的心里却越发烦闷,只觉得长夜漫漫,辗转难眠。心里在想:独孤浑真的对我没有防范之心?那为何不将他的童子功传授于我?是他杀了我生身之母……可惜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
接下来的两天,独孤浑几乎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办法对付陈瑕,可惜始终没有什么借口,而且,慕容广和慕容倩又都极力维护陈瑕,看来要除掉陈瑕,也不能太过急于一时。
到了第三天,慕容广升帐,要见一见宇文吉,慕容广亲自给他松去绑绳,又叫人拿些酒肉给他充饥。那宇文吉被饿了三天,这个时候,已经有气无力了,见了酒肉简直比亲爹亲妈还要亲。也不顾冷热,更管不了其他部落头领的白眼,狼吞虎咽起来。
慕容广便笑道:“慢些,有的是,不必着急。”
宇文吉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冷笑道:“这是送行酒吗?吃饱喝足,便要把我拉去砍头了吧,我宇文吉英雄盖世,死有何惧?”
那宇文吉其实是个怕死之人,只不过事到如今,料想求饶也是无用,因此反而抛开一切,想死得轰轰烈烈一些。
“狗东西,死到临头,还逞英雄?”丘力居大骂道。
“住口!”慕容广把手一摆,静静地看着宇文吉吃喝完毕,这才说道:“宇文兄,你吃完了吗?”
宇文吉没好气地说道:“吃完了又怎么样?”
慕容广微微一笑,“其实我们同是鲜卑族,理应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又何必妄动干戈呢?古琴山一战,死伤无数,孤王实在于心不忍。”
“废话少说,你要把我如何,给个交代,不必饿我三天,又给些酒肉款待,我不会领你的情!动手吧!”宇文吉朗声说道。
慕容广笑道:“孤王正要放你回去,动什么手?”
“你放我?不怕我再来打你?”
慕容广哈哈大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者何来?我鲜卑联盟日益壮大,而你们宇文部落则几乎全军覆没,难道还能再扬言建什么宇文国吗?就算有匈奴人的支持,恐怕也极难成事,与人为奴的日子,便是送死在前,享乐却未必在后,又有什么意思?如果你要做匈奴的走狗,那也随你喜欢,你走吧……”